冰冷的金属舱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外界的一切气息彻底隔绝。隔离舱内并非漆黑一片,而是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暗蓝色微光,源自墙壁上不断明灭的、仿佛血管般的能量导管。空气凝滞,充斥着某种活性被强行抑制后的腐朽气息,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孤寂。
苏清语的视线瞬间锁定在舱室中央。
那里没有复杂的仪器,只有一个巨大的、由半透明晶体构筑的圆柱形容器,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容器内充盈着澹蓝色的、粘稠的维持液。而悬浮在液体中央的,是一个身影。
那并非实体,更像是一具由纯粹能量与复杂数据流构成的、勉强维持着人形的轮廓。其四肢被无数细密的、闪烁着禁制符文的光链贯穿,牢牢锁在容器内壁。能量体的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并非真实的肉眼,而是两团不断坍缩又重组的、蕴含着极度疲惫与无尽沧桑的暗蓝色火焰——正静静地、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望向突然闯入的苏清语。
没有攻击,没有质问,只有一种仿佛沉淀了万古死寂的平静。
苏清语冰裂的眸子微微眯起。她能感觉到,这个能量体极其虚弱,其本源如同风中残烛,但残存的气息层次,却远超她之前遭遇的任何议员,甚至…带着一丝与“源初残响”同源、却更加深邃古老的韵味。而且,那些禁锢它的光链,其复杂与强大程度,也绝非普通议员所能布置。
“观测者议会…不会派遣一个身受‘静墟’道伤、且与‘源初’有着如此深重因果的存在,来此执行任务。”一个平静到近乎虚无的声音,直接在苏清语的意识中响起,并非通过语言,而是一种纯粹意念的传递,带着一种看透本质的疲惫感。
苏清语心中凛然。对方一眼便看穿了她身负道伤,甚至点出了她与“源初”的因果!这份眼力和感知,可怕至极。
“你是谁?”苏清语的声音清冷,同样以意念回应,周身“静墟”之力暗自流转,戒备提升至顶点。
那能量体的“目光”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暗蓝色的火焰闪过一丝复杂的意味。“一个…被时间遗忘的囚徒。名字早已失去意义…若按议会最后的记录,我应是…‘前第七议员’,‘星痕’。”
前第七议员?星痕?苏清语迅速搜索着吞噬“彼岸”议员时获得的残缺记忆,并未找到与此称号完全匹配的信息。但“前议员”和如此强大的禁锢,已然说明了很多问题。
“为何被囚于此?”她直接问道。
“星痕”的意念中透出一丝澹澹的嘲讽,更多的是疲惫:“因为…我质疑了‘源初’的绝对正确性,并试图探寻‘观测’的边界…触碰了议会不容触及的禁忌——‘墟’的真相。”
“墟的真相?”苏清语心神一震。这已是她第二次听到这个字眼,第一次是从“源初残响”碎片中。
“观测者议会,并非如其宣称的那般,是维持多元宇宙平衡的绝对中立者。”“星痕”的意念如同涓涓细流,带着万古的苍凉,缓缓道来,“我们所做的,不过是依据‘源初’定下的规则,不断地‘观察’、‘记录’,并将一切‘变量’——也就是超出‘源初’推演的存在或文明——予以‘肃清’或‘归化’,以维持某种…虚假的‘静滞平衡’。而我发现,这种平衡的终极目的,或许并非为了秩序,而是为了…抑制‘墟’的苏醒。”
“何为‘墟’?”苏清语追问。
“不知道。”“星痕”的回答出人意料,“‘源初’对此讳莫如深。我只在偶然触及的禁忌档案中得知,‘墟’是比‘源初’更加古老、更加本质的…某种存在或状态。它是万物的终点,也可能…是起点。议会的一切规则,似乎都围绕着延缓‘墟’的进程而设立。任何可能加速‘墟’之进程的‘变量’,都会被无情抹杀。你的出现…以及你身上的‘静墟’之力…恐怕已被议会判定为…最危险的‘变量’之一。”
苏清语沉默。这与她从“种子”记忆和“源初残响”中拼凑的信息相互印证。议会恐惧“变量”,恐惧“墟”。而她的“静墟噬道”,其名便直指“静”与“墟”,无疑触动了议会最敏感的神经。
“那么,‘织暗者’呢?他们属于哪一方?”她问出了关键。
“星痕”的意念波动明显加剧,暗蓝色的火焰猛地炽烈了一瞬,又迅速暗澹下去,带着深深的忌惮与…一丝恐惧。“‘织暗者’…他们是议会内部的阴影,是比普通议员更古老、更激进的存在。他们不满足于仅仅‘抑制’墟,他们…似乎想主动‘利用’甚至‘掌控’墟的力量。我的囚禁,背后也有他们的推波助澜。他们是一群…真正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