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上只输不赢,把手里的钱输得差不多,咱们就走。”
昏暗的走廊里,话语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永明和苏达成对视一眼,默默将钱收进兜里,心中泛起阵阵疑惑,却也没有多问,转身又回到了麻将室。
麻将室里暖黄的灯光氤氲,永明利落地码起牌墙,骨牌碰撞声清脆如珠落玉盘。苏达成半倚在皮质沙发上,指尖摸着筹码若有所思,仲昆端起青瓷茶盏轻抿,水纹映出他眼底的算计。毕庶模搓着牌背,鎏金瓷盘的分量还压在心头,牌局刚起便接连打出成牌。
“老毕手气不错啊!”永明甩出红中。
苏达成跟着碰牌,筹码哗啦啦推出去,牌桌上渐渐腾起薄烟。仲昆摸牌的动作顿了顿,瞥见毕庶模额头沁出细汗,故意放了张熟张过去。牌局愈发热烈,筹码堆像退潮的沙堆般矮下去,麻将声混着粗重的呼吸,在密闭空间里发酵成诡异的狂欢。当毕庶赢到一大叠钞票时,窗外夜色已浓,霓虹灯在雨幕中晕成暧昧的光斑。已是凌晨3点。
深夜的酒店大堂寂静无声,墙上的挂钟指向凌晨三点。仲昆抬眼望向泛着暖黄灯光的大堂,又低头看了看腕表,指针不紧不慢地走着。他转头看向仍沉浸在麻将局中的毕庶模、苏达成和永明,轻声说道:
“休息吧,服务员已经来看过几次了。不好意思催咱,咱也得自觉一点。”
四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客房。由于此时归家定会打搅家人,便决定在客房将就一晚。客房里床位有限,苏达成无奈之下,只能在沙发上凑合。夜色渐深,整座城市都陷入沉睡,客房里此起彼伏的鼾声,为这寂静的夜增添了几分声响。
清晨9点多,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客房的宁静。仲昆迷迷糊糊地接过电话,听筒里传来马媛熟悉的声音:
“我昨晚一直等到晚上11点钟,你们房间还没有人,爸爸才告诉我你们打麻将去了。我打电话是告诉你们,昨天下午我同学给我来了一个电话。三个技工已经找好,不过是一男两女。原来去的那两个人,他们愿意留下,就不用回来了。”
原来,在出发这天早晨,仲昆出门前特意嘱咐马媛去一趟机床维修站她同学那里。不仅送去了两条中华烟,还拜托对方帮忙寻找三个完成培训、愿意前往齿轮厂工作的技工,分别是一个车工、一个铣工和一个磨工。如今事情顺利解决,仲昆心中的一块大石也落了地。
挂断电话后,仲昆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宿醉的后劲还未完全消退。他推开套间的门,映入眼帘的是毕庶模坐在床边的身影,对方似乎正在数钱包里的钱。察觉到仲昆进来,毕庶模慌乱地将钱包塞到枕头下。仲昆装作没看见这一幕,只是随意说道:
“收拾一下,咱们到外面吃点东西。餐厅现在可能没有饭。”
“你们不要动。我到前街买4个煎饼果子垫补一下,一会儿到了午饭时间。”
永明自告奋勇地说道,随后快步走出了房间。没过多久,他便提着四个热气腾腾的煎饼果子回到客房。四人围坐在一起,就着开水,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享用着简单的早餐。待吃完,时间也临近午饭,可大家都没什么胃口,纷纷表示不吃了。
仲昆见状,开始安排接下来的行程:
“下午3点钟左右,我们去我岳父的公司转一转。岳父准备给你夫人和孩子捎点儿东西回去,让你选一选。晚上,咱们回旅馆。在餐厅吃过晚饭后,到火车站去。车票我岳父已经买好1张软卧。”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车票,交给了毕庶模,
“现在没有事,咱们4个人打一会儿扑克,消磨一下时间。”
言罢,他又从文件包里掏出那副扑克。四人随即在房间里玩起了“甩老K”,欢快的笑声时不时从客房中传出。
三点多,仲昆四人准时来到了仲昆岳父的商场。这是商业局旗下一个门类齐全的商场,虽名为副食品商场,却涵盖了日用百货、五金杂品、副食品等各类商品,琳琅满目。
他们首先来到马经理的办公室。办公室布置得十分简朴,没有华丽的家具和装饰品,唯有墙上挂着一幅仿郑板桥的“难得糊涂”条幅,给整个房间增添了几分文化气息。马经理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看到毕庶模走进来,立刻起身示意他在对面坐下,随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递到毕庶模面前:
“我们这里没有什么特别出名的特产,只有这泰山玉还拿得出手。这是我从一个经营工艺品的朋友那里,寻得一副玉镯。不知夫人戴着合适不合适。”
毕庶模连忙摆手推辞:“我来这里已经够麻烦你们了,还拿了那么贵重的礼物,怎么好意思再收你的礼物。”
“怎么,看不起我?我已经拿来了,你好意思让我退回去?”
马经理佯装生气地说道。毕庶模无可奈何,只好收下。这时,恰巧有两个客户来找马经理谈生意。马经理便让仲昆带着毕庶模等人去商场里转转,买些当地特产。众人在商场里穿梭,挑选了许多扒鸡、煎饼等特色食品,足足装了两大包。为了方便毕庶模携带,仲昆还特意买了一个带轮子的旅行箱。随后,四人拎着大包小包,步行回到了红卫酒店。
暮色渐浓,酒店的套间里,毕庶模独自收拾着行李。仲昆买的大号旅行箱敞着口,衣物、文件在箱内堆叠得满满当当,即便他将物品反复调整摆放,横放竖塞,仍有一个手提袋留在箱外。行李终于装好,毕庶模感到一阵疲惫袭来。昨晚的劳碌尚未完全消散,此刻他瘫倒在床上,双眼望着天花板,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过往的种种。
外间,仲昆、永明和苏大成三人也各自找地方坐下,闭目养神。原以为陪客人不过是简单的迎来送往,没想到竟是如此劳心劳力,每一个环节都容不得半点疏忽。时间在静谧中悄然流逝,转眼就到了五点钟。仲昆轻轻推开套间的门,只见毕庶模躺在床上,发出轻微的鼾声,想来是这两日太过疲惫。仲昆走到床边,伸手轻轻摇晃着毕庶模,毕庶模缓缓睁开双眼,看到仲昆后,意识才清醒了大半,带着几分困倦问道:
“几点了?”
“5点多钟了。”仲昆温和地说道,“起来洗洗脸,清醒一下。咱到
说完,仲昆退出房间,与永明、苏大成一起,快速将凌乱的外间收拾整齐。
不多时,毕庶模拖着沉重的箱子从套间里走出来,永明见状,立刻上前接过旅行箱。四人一同朝着酒店楼下走去。
到了前台,毕庶模正准备掏出钱包结账,前台服务员微笑着说道:
“把房间的钥匙给我们就行了,马经理已经结算完了,包括今天晚上的晚餐,你们到餐厅去用餐吧。”
仲昆将钥匙交给服务台后,四人便朝着餐厅走去。餐厅内,自助餐的餐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食。四人各自挑选着心仪的饭菜,简单交谈几句后,便快速结束了晚餐。
走出酒店,仲昆看了看手表,此时天色尚早。稍作商议后,四人决定前往表哥澡堂一层的茶室休息。一进茶室,服务员就认出了仲昆,热情地端来一壶热气腾腾的茶和四盏茶杯。四人围坐在一起,天南海北地闲聊起来,从工作琐事到生活趣闻,欢声笑语不断,不知不觉间,时间已到七点多钟。
四人走出澡堂,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火车站而去。到达候车室时,恰好赶上毕庶模所乘列车检票进站。仲昆急忙跑到售票口买了三张站台票,随后四人拖着行李,一路护送毕庶模来到火车站台。刚到站台不久,远处便传来火车的轰鸣声,一列火车缓缓驶来,稳稳地停在站台边。四人合力将毕庶模的行李搬上软卧车厢,安顿好一切后,站在车厢门口。随着火车缓缓启动,仲昆、永明、苏大成与毕庶模挥手告别,看着火车渐渐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