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像被一只大手攥着,紧得喘不过气。二伯的声音在院子外面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锤子,敲在我心上。张老栓要来接人了,柱子哥却还没消息。难道春燕没把信送到?还是柱子哥有啥难处来不了?
我在屋里来回踱步,脚底下的地面被踩得沙沙响。阳光从窗缝里挤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细的光带,里面浮动着灰尘。可我没心思看这些,眼睛死死盯着门板,好像能盯出个洞来。
“玲子,你在屋里干啥呢?”妈在外头敲门,声音轻轻的,带着担忧,“出来吃点东西吧,早饭还没吃呢。”
我走到门边,背靠着门板,“妈,我不饿。”声音哑得厉害,自己听着都觉得陌生。
“不饿也得吃点啊。”妈叹了口气,“你二伯说……说张老栓下午就来。玲子,你……你就认命吧,啊?”
认命?这两个字像针一样扎得我生疼。我猛地拉开门,妈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我看着她鬓角的白发,看着她眼角的皱纹,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
“妈,你咋也跟他们一样?”我哽咽着说,“那是个快六十的老头子啊!我嫁过去能有啥好日子过?你们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我往火坑里推?”
“妈也不想啊!”妈被我说哭了,抹着眼泪,“可你二伯他们……他们拿着彩礼,还说要是不嫁,就去告你爸骗婚。家里本来就欠着债,哪经得起折腾啊?玲子,妈对不起你……”
爸站在妈身后,背驼着,像一下子老了十岁。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想说啥,最后只化成一声重重的叹息。
我知道爸妈难,可我更难。难道就因为家里穷,就要用我的一辈子去换吗?
“我不嫁。”我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就算他们去告,就算家里破产,我也不嫁。”
说完,我转身关上房门,背靠着门滑坐在地上。外面传来妈压抑的哭声,还有爸的咳嗽声。我的心像被泡在苦水里,又酸又涩。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台又传来轻轻的响动。我一下子站起来,冲到窗边,“春燕?”
“玲子姐,是我。”春燕的声音带着点慌张,“我刚从镇上回来,找着柱子哥了。”
“柱子哥咋说?他来不来?”我急着问,心提到了嗓子眼。
“来!他说马上就来!”春燕的声音里带着点喘,“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砖厂搬砖呢。一听你的事,把手里的砖都扔了,说这就叫人来救你。他让我先回来告诉你一声,别着急,他很快就到。”
我悬着的心一下子落了一半,眼泪差点掉下来,“太好了!春燕,谢谢你!你没被他们发现吧?”
“没有,我绕着小路回来的。”春燕说,“不过玲子姐,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看见张老栓家那边热闹得很,好像在准备接亲的东西呢。估计他们真的下午就来。”
我的心又提了起来,“知道了,春燕。你快走吧,别让人看见你。”
“嗯,玲子姐,你再坚持会儿,柱子哥肯定能赶上。”春燕说完,脚步声匆匆忙忙地远了。
我靠在窗边,手心里全是汗。柱子哥快来了,张老栓也快来了。这是一场赛跑,就看谁先到。
我走到门口,侧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院子里很安静,守着的人大概在墙角打盹。二伯和三叔没在,可能去张老栓家帮忙了,也可能在村口等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每一分每一秒都像熬粥一样慢。我一会儿走到窗边看看,一会儿走到门口听听,手心的汗擦了又冒。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好像有不少人说话。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是张老栓来了?还是柱子哥来了?
“……老栓,你这彩礼可真不少啊!”是二伯的声音,带着点讨好。
“应该的,应该的。”张老栓的声音哑哑的,“只要玲子肯跟我好好过日子,这点钱不算啥。”
真的是张老栓!他们来了!
我的腿一下子软了,差点瘫坐在地上。柱子哥怎么还没来?
“人呢?让玲子出来吧,该走了。”张老栓说。
“哎,好。”二伯应着,脚步声朝我的房门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