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第三遍的时候,我就醒了。不是被鸡叫醒的,是心里的事儿搁不住。一闭眼,全是二伯和三叔说的话,还有张老栓那张模糊的脸。
我悄悄爬起来,想去院子里透透气。刚拉开房门,就听见院门外有脚步声。很沉,像是两个人。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不用想也知道,是二伯和三叔。
他们来得太早了,太阳还没出来呢。
果然,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二伯和三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天有点暗,看不清他们的脸,但能感觉到他们身上的气势,不太对。
“玲子,起来了?”二伯先开的口,声音比平时粗,带着股子硬气。
“嗯。”我应了一声,手攥着衣角,有点抖。
“你爸妈呢?”三叔问,眼睛往我爸妈的房门瞟。
“还没醒。”我说。我真希望他们能多睡会儿,别被这些糟心事搅了。
“叫醒他们。”二伯直接下令,语气不容置疑,“有要紧事说。”
“太早了,二伯。”我挡了一句,“让他们再睡会儿吧,昨晚没睡好。”
“早?再晚就误事了!”二伯往前迈了两步,声音拔高了些,“张老栓那边等着回话呢!人家昨天就派人来问了!”
我心里一沉,果然是为了这事。“我昨天不是说过了吗?我不嫁。”
“你说不嫁就不嫁?”二伯冷笑一声,“你当这是过家家呢?这事,轮不到你一个丫头片子做主!”
他的话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又疼又气。我抬起头,看着他,尽管天暗,也能看到他眼里的不屑。
“二伯,我是成年人,我的婚事我自己能做主!”我的声音也大了,带着哭腔,“张老栓多大岁数了?他比我爸还大五岁!你让我怎么跟他过日子?你们就不怕别人笑话吗?”
“笑话啥?”二伯梗着脖子,“张老栓手里有钱,有地,能让你吃饱穿暖,这就比啥都强!你一个离婚的,能找到这样的人家,是你的造化!”
“造化?”我气得浑身发抖,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把我推进火坑,这叫造化?你们就是想拿我换彩礼,给小伟娶媳妇!你们眼里只有钱,根本不管我的死活!”
“你胡说八道啥!”三叔也急了,往前凑了凑,脸涨得通红,“我们是为你好!你一个女人家,一个人怎么过?受欺负了都没人替你出头!”
“我的日子我自己过,不用你们安排!”我抹了把眼泪,咬着牙说,“就算我一辈子不嫁人,就算去讨饭,也不会嫁给他张老栓!”
“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二伯被我顶得火冒三丈,扬手就要打过来。
我吓得往后一缩,闭上了眼。可等了半天,巴掌没下来。我睁开眼,看见爸站在我面前,死死抓住了二伯的胳膊。
爸不知道啥时候醒的,头发乱糟糟的,眼睛瞪得通红,胸口起伏着,显然是气坏了。
“老二!你想干啥!”爸的声音又粗又哑,带着怒火。
二伯被爸抓住,挣了两下没挣开,脸上有点挂不住,“哥!你别护着她!这丫头太不像话了!一点不懂事!”
“她是我闺女!我不护着她护着谁?”爸的力气大,一把甩开二伯的手,“你刚才说啥?轮不到她做主?你把她当啥了?当牲口卖吗?”
“哥,我不是那意思……”二伯的气势弱了点,但嘴上还硬,“我是为了玲子好,为了咱们老林家好。”
“为了她好就逼她嫁给一个老头子?”爸指着二伯的鼻子,气得手都在抖,“你咋不把你家小伟的对象嫁给张老栓?那样彩礼更多!”
二伯被问得哑口无言,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就小伟一个儿子,宝贝得很,怎么可能舍得。
妈也被吵醒了,从屋里跑出来,一看这架势,急得直哭,“他爸,老二,你们别吵了,有话好好说啊……”
“好好说?他们都要逼死咱闺女了,咋好好说!”爸吼道,声音在院子里回荡,“我告诉你们俩,玲子的婚事,我说了算!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谁也别想逼她!”
“哥,你咋就不明白呢?”三叔在一旁唉声叹气,“那可是十万块彩礼啊!小伟结婚就差这钱了!玲子嫁过去,小伟的婚事就成了,玲子也有个依靠,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两全其美?”我看着三叔,心里又冷又酸,“是你们两全其美吧?拿我的一辈子换小伟的婚事,你们的心咋就这么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