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天刚亮,雾很大。莫沉舟走进偏殿,看见云绮月在收拾东西。一个粗布包里放着干粮、火石、备用短刀,还有那块玉牌。她把骨符用浸过朱砂的布包好,塞进衣服内袋,再盖上护心镜。
“你要亲自去?”莫沉舟问,声音不大,但很重。
“必须去。”她说,系紧腰带,“只有我能激活契约,也只有我知道文书里的每个字什么意思。当年是我父亲亲手抄的全文,每句话都有暗号。”
“路上危险。”他走近几步,看到她肩上有旧伤还没好,“你还没恢复。”
“我知道。”她抬头看他,“可我不去,谁代表我们这一脉赴约?谁保证他们不会歪曲盟约?”
莫沉舟看了看叶凌轩:“他也去?”
“他会保护我。”云绮月语气坚定,“而且他是紫霄仙门弟子,代表门派立场。这不是我个人行动,是宗门决定。”
莫沉舟点头:“好。我派两个传讯使跟着,保持联系。另外,东境巡防队会在十里外待命,万一出事,立刻支援。”
“别靠太近。”她说,“他们要是觉得我们带兵来,谈判就谈不成。我们要表现诚意,不是威胁。”
“你想得比我细。”莫沉舟顿了顿,看着她,“那一夜的选择,是对的。”
云绮月没问哪一夜。她知道,是指她坚持不用占卜选时间的那天晚上。当时长老们主张按卦象来,只有她反对,说“人心难测,天机也可骗”,最后说服大家按她的时辰启动。
莫沉舟走后,叶凌轩重新检查剑。剑鞘很干净,他还是用布擦了一遍,连缝隙都不放过。云绮月看着他,忽然问:“你怕吗?”
他停下,沉默一会儿才说:“怕。”
“怕什么?”
“怕你出事,怕计划失败,怕到最后发现没人能救这个世界。”他声音轻,但很清楚,“更怕有一天你做决定,而我来不及赶到你身边。”
“但我们还是要走。”
“所以我从来不问值不值得。”他把剑挂回腰间,动作干脆,“只问要不要动手。”
中午,外交殿送来一封信。打开是一张地图,标了从山门到断崖关外的三条路。每条路旁边都有小字提醒:哪里容易被偷袭,哪里灵气乱,哪里发现过魔修,还有地方写着“可能有噬魂藤”。
云绮月摊开地图,手指慢慢滑过中间那条路。很久后,她用红笔圈出这条路。“走这里。两边看得清,遇袭能退也能反击。更重要的是——”她指着一处高地,“我们可以提前派人守着,掌握主动。”
叶凌轩凑过来看:“但这条路最慢,得多走一天。”
“慢点好。”她嘴角微微扬起,“让他们看清我们是来谈合作的,不是来打仗的。有时候,走得慢的人,反而先到终点。”
下午,她去了药堂,拿了止血散、驱寒丸,还有一瓶“清神露”——专门对付幻术迷阵。回来路过练功场,听见剑声呼啸。她停下看,几个年轻弟子在练合击阵法。其中一个用剑的方式很像柳萱儿——三年前为救她而死的师姐。
那人转身,脸陌生。
她转身离开,脚步没停,心里却一阵疼。有些人走了,连影子都扎人。
傍晚,她在屋里写了一份名单。谁可信,谁要防,哪里可能有问题……一笔一划,都是多年经验。写完后,她点火把纸烧了,灰碾碎,用水冲走,不留痕迹。
夜里,她坐在桌前,拿着骨符。符还有点温,像刚被人摸过。她闭眼感应,好像听到一丝微弱的响动,像是另一边也有人在碰同样的符。
她把符放进玉盒,锁好。
叶凌轩推门进来,带来一阵凉风。“睡一会儿吧,明天一早出发。”
“再等等。”她说,“我想再确认一次方向。”
他没劝,搬椅子坐对面,静静陪着。有时候不说比说更有用。
月亮升到头顶时,她合上本子。“好了。”
她站起来,把玉盒放进布包,系紧绳子。动作很稳,没有迟疑。
叶凌轩也站起来,手搭在剑柄上,就像昨晚那样。
“走吧。”她说。
两人走出房间,夜很深,走廊灯笼昏黄。尽头有盏灯亮着,风吹过来,闪了两下,灭了。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夜里,像两颗小石头扔进深水,无声无息,却注定掀起大浪。
三天后,断崖关外,残碑下,草长得很高。风吹沙石,天地一片苍茫。一块不起眼的石头被人翻过来。底下刻着一个古老印记,像两条蛇缠着日月,边上沾着血。
血是新的,还有温度。
远处天空,乌云慢慢聚拢,像一场酝酿已久的风暴,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