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内的氛围与文渊阁的喧嚣混乱截然不同。
殿内熏着安神的百合香,暖意融融,陈设典雅华贵,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宫女太监们个个屏息凝神,脚步放得极轻。
只因那位尊贵无比的女主人,近日来凤体违和,脾气也阴晴不定。
叶展颜刚被内侍引至寝殿外间,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压抑的干呕声,以及宫女小心翼翼的劝慰。
他脚步微顿,整了整衣袍,这才缓步踏入。
太后武懿正斜倚在凤榻上。
她一身宽松的常服,未施粉黛,脸色有些苍白。
往日里那双凌厉明媚的凤眸,此刻也染着几分倦怠与烦躁。
见到叶展颜进来,她美目先是一瞪,随即涌上浓浓的委屈和迁怒。
不等他行礼,竟猛地起身,几步冲过来,伸手就拧住了叶展颜的耳朵!
“哎哟!娘娘……”
叶展颜猝不及防,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却不敢运力抵抗,只得顺着她的力道微微弯腰。
方才在朝堂上那份冷峻威严荡然无存。
“你这杀才!还敢来见哀家!”
武懿拧着他的耳朵,声音带着孕中特有的沙哑和怒气。
“都是你干的好事!”
“哀家如今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浑身都不自在!”
“你倒好,在外面晃荡,让哀家一个人受这罪!”
周围的宫女太监见状,早已习以为常。
他们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悄无声息地迅速退出了殿外,并贴心地将殿门掩上。
这慈宁宫内的秘辛,不是他们能听、能看的。
殿内只剩二人,武懿又拧着他耳朵晃了两下,这才泄了愤似的松开手,气呼呼地坐回榻上。
叶展颜揉着发红的耳朵,苦笑着上前说道。
“奴才的错,都是奴才的错,娘娘千万保重凤体。”
武懿白了他一眼,接过他适时递上的温茶漱了漱口。
在感觉胸口的烦恶感稍平,这才没好气地问道。
“说吧,这时候急匆匆跑来,又出了什么塌天的大事?可是为了北疆军情?”
叶展颜神色一正,点了点头。
他将文渊阁内所见所闻,尤其是内阁集体沉默、将领纷纷推诿的情形,简练而清晰地叙述了一遍。
“……娘娘,情况便是如此。”
“内阁那帮人,心思根本不在退敌救国上。”
“他们是想借此机会,逼我们就范。”
“若指望他们,北疆必失,国门洞开!”
叶展颜的声音带着冷意。
武懿听着,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
一只玉手轻轻抚上尚未显怀的小腹,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道。
“周淮安那个老狐狸……”
“还有那群自以为是的酸儒!”
“他们是想用江山社稷做赌注!”
说着,她看向叶展颜继续道。
“你又待如何?”
叶展颜目光锐利,斩钉截铁回答道。
“他们不干,咱家自己干!”
“奴才请旨,亲自前往北疆,稳定局势,击退鞑靼、契丹!”
“什么?你要亲自去?”
武懿闻言,猛地坐直身体,脸上瞬间写满了担忧。
“不行!绝对不行!”
“北疆兵凶战危,刀剑无眼,你……你怎能亲身涉险?此其一。”
“其二,你若走了,京城这摊子怎么办?”
“周淮安那些人,还不得翻了天去?”
“哀家……哀家如今这般模样,如何压制得住他们?”
她的话语又快又急,充满了真切的忧虑。
于公,叶展颜是她掌控朝局最锋利的一把刀。
于私……那复杂难言的情愫,更让她无法接受他前往险地。
反正,她就是舍不得对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