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他猛地回头,抓住书吏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对方肉里,“蝗群难道独独放过了赵家屯?!”
“不……不是……”书吏也早已惊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地指着田地周围的痕迹,“县尊您看……这烟熏的痕迹……这锣鼓……还有那边荒滩……他们、他们像是跟蝗虫打过仗!”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只见赵小满带着王二婶、刘氏、春兰等立身堂核心成员,正从田埂另一端走来。她们显然刚巡视完田地,脸上带着疲惫,却也有着不同于外间灾民的、一种沉毅淡定的神色。她们看到了王县令一行,停下脚步,微微施礼,目光平静无波。
王县令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到赵小满面前,也顾不得什么官威体统,声音急切得变了音:“赵……赵小满!这……这田……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你们屯的田地,还能存下这么多粮食?!”
赵小满看着这位失魂落魄的县太爷,心中了然。她平静地福了一礼,语气简洁地将立身堂如何组织妇孺老弱烟烽护田、如何冒险配制毒饵诱杀、如何捡蝗制粉换粮等事,择要叙述了一遍。没有夸大其词,也没有居功自傲,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平常之事。
但每一个字听在王县令耳中,都如同惊雷炸响!
烟熏?锣吓?毒饵?以蝗换粮?
这些闻所未闻、想都不敢想的方法,竟然真的有效?竟然真的从蝗神口中抢下了七成的收成?!
他看看赵小满平静却坚毅的脸庞,看看她身后那些同样面带风霜却眼神清亮的妇人,再看看眼前这片在废墟中傲然挺立的绿色奇迹……巨大的震撼、狂喜、羞愧、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冲垮了他心中所有的堤坝。
他忽然明白了,为何这赵小满能一次次搅动风云,为何这立身堂能凝聚起如此力量。这已非寻常妇人之见,这是真正的救世之才,是绝境中的明灯!
“扑通”一声!
在身后书吏和远处悄悄围观的赵家屯民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身穿七品鸂鶒补子官袍的知县王文渊,竟对着布衣荆钗的赵小满,一揖到地,深深躬身,几乎跪倒在田埂之上!
“赵娘子!”他抬起头,官帽歪斜,脸上涕泪交流,声音嘶哑而充满恳求,再无半分平日的官架子,“本官……不!王某愚钝,有眼无珠!往日多有怠慢!今日方知,娘子真有经天纬地之才,救世济民之能!”
他指着周围那一片片狼藉却仍有生机的田野,声音颤抖,近乎哀求:“请娘子看在满县生灵的份上!看在那些即将饿死的百姓份上!救救本县!救救这数万黎民吧!将这防灾救荒之法,传授全县!王某……代合县百姓,求您了!”
县令跪田,揖首求救。见微知着,方识巾帼真颜色;绝境求生,乃知民力可回天。这一揖,揖去的不仅是官威体面,更是对旧有秩序和认知的彻底颠覆。赵小满与立身堂,以其顽强的生命力和惊人的智慧,终于赢得了官方的正式认可与恳求,也即将被推上一个更大、更艰巨的历史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