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屈辱。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
她可以面对赵金宝的明抢,可以硬顶里正的不公,但她无法对这些被愚昧和恶意驱使的孩童动手。
她死死咬着牙,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狠狠刺向那几个孩子。
或许是她的眼神太过骇人,或许是这片荒地本身自带的死寂和“邪性”传闻让孩子们心底发毛,嬉笑声渐渐小了,撒尿的动作也变得迟疑。领头的赵家侄子被她看得心里发虚,色厉内荏地骂了句“妖怪!”,便率先提着裤子跑了。其他孩子也一哄而散。
荒地再次恢复死寂,只留下空气里令人作呕的尿骚味,和田边几片被尿液溅湿、微微发黄的沙土。
赵小满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很久很久都没有动。
流言像风,抓不住,摸不着,却无孔不入,能杀人于无形。孩童的侮辱像针,细小,却精准地刺破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微薄的尊严和希望。
不能再这样下去。必须划出界限!
她猛地转身,走到歪脖子柳下,抽出那把她亲手磨制的石刀,朝着老柳树上几根新发的、相对柔韧的枝条狠狠砍去!
她削去枝条上的细杈,将一端削尖,做成一根根简陋的**柳木桩**。
然后,她抱着这些木桩,沿着她开垦出的三十平米土地的边缘,每隔几步,便用力将一根削尖的柳木桩砸进地里!
“咚!”“咚!”“咚!”
沉闷的敲击声在荒地上回荡,像是在宣告,又像是在抗争。
她没有任何标记物,只能用这最原始的方式,清晰地圈出自己的领地。每一根砸下的木桩,都代表着她不容侵犯的底线。
最后,她在那条被孩童玷污的田埂处,额外多砸了两根木桩,形成一个明显的入口界限。
做完这一切,她站在地头,看着这一圈歪歪扭扭、却异常坚定的柳木界限。它们不高大,也不坚固,甚至有些可笑。
但这是一个信号。
一个沉默而决绝的信号。
**越界者,无论童叟,皆视为敌。**
寒风卷起沙尘,吹动着柳木桩顶端几片残存的枯叶。
赵小满转身,继续拾起石锄松土,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那背影,比以往更加挺直,也更加孤绝。
一只乌鸦落在歪脖子柳最高的枯枝上,歪着头,看着地下那一圈新立的界桩,发出了沙哑的一声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