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急调动资源建立水动力学模型,输入那段旋律的声频组合进行推演。
结果让她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这种特定的声频组合,竟然能够引发局部海域的亥姆霍兹共振,从而精准地改变局部洋流的走向!
三天后,在全城孩童无休无止的哼唱中,那条堵塞了数年之久、导致无数船只搁浅的死亡航道,竟然奇迹般地自行疏通了。
没有人指挥,也没有人策划,一切都源于一次无意的哼唱。
当新的秩序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生长时,旧世界的反扑也愈发疯狂。
中央政府特派的专员高调抵达东市,在中心广场上宣布设立“言论审查委员会”,并当场将一堆被查禁的民间出版物扔进了早已备好的火堆。
“思想的毒草,必须用火焰彻底净化!”专员高举手臂,声嘶力竭地吼道。
火焰腾起的瞬间,广场中央那座纪念革命先烈的巨大石碑,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
碑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裂开一道道细微的缝隙。
紧接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从碑内传出,那燃烧的纸页竟被火焰连同灰烬一起,被石碑逐一吸入内部!
在灰烬消失的地方,石碑表面光华流转,浮现出一行行清晰的文字。
人群中有人失声惊呼,那些文字,正是被焚书籍的作者们,在生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甚至还带着他们说话时的真实录音!
这不仅仅是文字,更是灵魂的印记。
专员见状,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紫,暴怒地嘶吼:“反了!给我砸了它!把这块破石头给我砸成粉末!”
几名士兵举起大锤,用尽全力砸向石碑。
然而,锤子在距离碑面还有一尺的地方,仿佛撞上了一堵透明的墙,被一股磅礴巨力猛然弹开,士兵们虎口迸裂,踉跄倒地。
当晚,新成立的委员会办公室内,所有整理归档的文件在一夜之间自动重组。
第二天职员们惊恐地发现,每一份盖着公章的审查文件末尾,都多出了一行冰冷的打印体小字:“你禁止的,正是它生长的土壤。”
与此同时,在另一座城市的医学院里,一场由聋哑少女手语主持的无声辩论会,已经持续了数十个小时。
议题从最初的“何为公正”,早已演变成了更深奥的“如何定义知识”。
参与者们逐渐发现了一个奇妙的现象:每当自己心中抱持着最诚恳的疑问时,脑海中便会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些模糊的答案片段,就像是回忆起一些自己从未学过的知识。
一个物理系学生突然顿悟了弦理论的某个晦涩概念,一个历史系学者猛然“记起”了一段从未被记载的古代史实。
艾琳秘密接入了医学院地下的晶核监测系统,终于捕捉到了那股神秘的波动。
那是一种通过地脉传导的超低频信号,它并不直接灌输知识,而是像一把钥匙,激发了每一个听者潜意识深处,那些属于人类集体的共识记忆。
更让她感到震撼的是,通过数据溯源,她发现这些信息并非来自某个预存的数据库,而是由全城数千万人的碎片化经验、思考与灵感,实时整合生成的。
一个庞大的、活着的、不断进化的云端大脑正在形成。
“教育不再需要教师……”她在记录中最终写道,“只需要一个愿意倾听的人。”
所有迹象都指向同一个源头,所有变革都在等待一个信号。
迈克登上了港口边一艘废弃多年的捕鲸船。
他一言不发,在船舷边站定,然后纵身一跃,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深蓝色的墓园。
他没有携带任何专业的潜水设备,只有一个简易的氧气面罩。
海水冰冷刺骨,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一百米,两百米……在深海那令人绝望的黑暗与死寂中,他做出了一个疯狂的举动——他摘下了脸上的氧气面罩,任凭冰冷的海水涌入他的口鼻,灌满他的肺部。
窒息感没有如期而至。
他的身体停止了下沉,诡异地悬浮在水中。
紧接着,从更深的海底,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微光的气泡升腾而起,如同亿万只萤火虫,将他温柔地包裹起来,形成一个隔绝了海水的保护层。
他能呼吸了,呼吸着这来自地心深处的、带着硫磺与古老气息的空气。
在这绝对的寂静里,迈克缓缓抬起右脚。
他的动作很轻,仿佛怕惊扰了长眠于此的巨物。
然后,朝着下方无尽黑暗的千米海床,他轻轻地一踏。
这一踏,无声无息,却仿佛踩中了整个世界的脉搏。
千米之外,西坊港城区那九百口深井的底部,原本黯淡的暗红色纹路,在同一刹那炽烈如燃,光芒冲天而起,仿佛九百根连接天地的光柱!
而在海面之上,十七座沿海城市,所有悬挂在高处的铃铛——无论是教堂的钟,还是渔船上的风铃,在这一刻无风自响,清脆的铃音跨越了空间的阻碍,汇聚成一句清晰无比的话语,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脑海:
“这一次,别等别人开始。”
宣告发出,环绕着迈克的气泡护罩缓缓消散。
他的身体终于失去了浮力,带着无可抗拒的势头,向着那片亘古的黑暗与沉寂,垂直坠落下去。
他没有挣扎,眼神平静而坚定,仿佛不是坠向死亡的深渊,而是一个国王,正在回归他水下的、由累累白骨堆砌而成的古老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