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脚印比王早到(2 / 2)

无数蓝脉孢子被激活,它们不再被寒铁压制,反而沿着铁桩逆流而上,如同攀援的藤蔓,缠绕上了塔基中的每一具骸骨。

三日后,异变陡生。

坚硬如铁的塔身,开始渗出丝丝缕缕的温泉水,水汽蒸腾,竟让这座死亡之塔,带上了一丝活物的气息。

守塔的卫兵惊恐地发现,那些被铁链锁住的骸骨,指节竟在微微张开,一百具骸骨的手,齐齐指向了东方!

他们疯狂地挖掘塔基,想要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泥土被刨开,露出的景象让他们魂飞魄散——每一具尸骨的脚下,都生长出了无数细密的蓝色藤蔓,这些藤蔓在地底盘根错节,蜿蜒交织,汇成了一条清晰的路径,同样指向东方。

“烧了它!快烧了它!”指挥官嘶声力竭地吼道。

火把被扔向塔身,烈焰轰然升起。

然而,就在火焰即将吞噬整座高塔的瞬间,风向毫无征兆地骤然逆转!

狂风呼啸,竟卷着那熊熊大火,沿着那些从塔基蔓延出来的藤蔓,如同一条火龙,反向烧向了百米之外的军营粮仓!

少年立于远处的山丘上,冷冷地看着那冲天而起的火光。

不是他在复仇。

是这片被血泪浸透的大地,自己选择了出路。

恐慌如瘟疫般在军阀残部中蔓延。

为了扼杀这股无形的浪潮,一道“静默令”被颁布下来:禁止一切形式的集会、书写与高声交谈,违者,剜舌示众。

城市瞬间陷入了死寂。

首日,街头巷尾,落针可闻。

第七日,一名老教师在批改学生的作业时,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那些交上来的空白作业本上,一滴本不存在的墨迹凭空出现,迅速在纸上晕开,勾勒出一个龙飞凤舞的“走”字,随即又在空气中缓缓消散,不留一丝痕迹。

更诡异的事情发生在律法广场。

所有被焚毁的律法石碑,其落于地面的灰烬,竟在风中自动凝结成一个个微缩的脚印,成群结队地随风滚动,穿过街道,越过广场,不知去向。

一名负责记录的文书,在无人察觉的角落,偷偷用油纸包收集了一捧这样的灰烬。

他将其带回家,埋在了自家院中的花盆里。

次日清晨,他被妻子惊喜的呼喊声惊醒。

花盆里,一株奇异的蓝色小树破土而出,它的枝干并非向上生长,而是呈现出一个大步迈开的姿态,仿佛一个正在奔跑的人。

军阀的禁令,终究没能禁住沉默。

不是禁令失效了。

是沉默本身,成了一种震耳欲聋的宣言。

最后的疯狂来临了。

军阀下令,焚毁全国所有废弃的教室,他们坚信,那里是“摩语”的温床,是反抗思想的摇篮。

冲天的火光中,艾琳将最后一段摩斯语编码,注入了一场即将到来的春雨。

雨水落下,浇灌在那些尚有余温的灰烬之上。

奇迹发生了,一片片荧光闪烁的苔藓,从灰烬中破土而出,它们的排列方式,恰好组成了一段行走时的节拍韵律。

当夜,一名烧炭工为了躲避大雨,闯入了一间被烧成空壳的废校。

他一脚踩在了那些发光的苔藓上,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脚底直冲心口。

他在梦中,竟完成了一场百里跋涉。

当他从梦中惊醒,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驱使着他,让他不由自主地迈开脚步,朝着边境线的方向走去。

他沿途所经之地,那些荧光苔藓便如同被唤醒般疯长,他每踏出一步,身后的苔藓便会亮起一道光。

七日之后,当他终于抵达国境线时,回首望去,一条由无数光点组成的道路,如璀璨的星河,横贯了整个黑暗的国土。

他们的脚步,成为了这个国家新的疆界。

冻港少年,最终站在了昔日“归王座台”的遗址之上。

这里曾是军阀举行祭天仪式,祈求王权永固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片碎石。

军阀最后一名大祭司,正跪在祭坛的裂石上,用干枯的声音向上天祈祷,祈求他们的“王”能够降临,终结这该死的乱世。

少年赤着双足,一步步走上祭坛。

他踩在冰冷的石块上,闭上双眼,用只有自己和风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你们以为,自己是在祈求救赎吗?”

“不,你们只是在为它,举行最后一场盛大的葬礼。”

话音落下的那个夜晚,整片祭坛,连同那名祭司,无声无息地沉入了地下三尺。

地表之上,无数蓝色的脉络如心脏般搏动起来,缓缓交织,最终形成了一张覆盖了整片遗址的、巨大的步道网络图。

次日黎明,当第一缕阳光照耀大地,成千上万的民众从睡梦中醒来,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没有人察觉到地形发生了变化,但当他们经过这片遗址时,却都不约而同地绕开了一个特定的区域,仿佛那里有一堵无形的墙。

他们的脚步,自然而然地沿着那张地下的步道图在行走,仿佛脚下自有方向。

不是路被改写了。

是人心,早已认得了回家的方向。

风拂过荒原,吹过城市,它不再指引,也无需命名。

季节正在悄然轮转,风中带来了一丝不同以往的湿润与厚重。

它不再满足于仅仅传递无形的低语,或是推动轻盈的灰烬。

它似乎在积蓄着一股更深沉、更具侵蚀性的力量,寻找着那些深埋于大地之下,支撑着整个王国运转的、更加坚硬古老的石制脉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