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的硝烟尚未完全飘散,并州大地的战鼓已隐隐可闻。蜀军成功北渡的消息,如同插上翅膀,迅速传遍了河北。坐镇邺城的司马昭,面色阴沉如水。他深知,并州若失,则洛阳北门洞开,整个中原战局将急转直下。
“郭淮、陈泰已退守野王(今沁阳)、河内一线,依太行山险要布防。诸葛亮主力正在黄河北岸巩固营垒,其先锋邓艾部已前出至州县(今温县)附近,兵锋直指怀县(今武陟西南,河内郡治)。”斥候的禀报让厅内气氛凝重。
司马昭看向身旁一位面色苍白、眼神却锐利如鹰的男子:“蒋济,并州乃我之肩背,绝不容有失。郭、陈二将军虽能征善战,然诸葛亮多谋,需防其诡计。邺城内外,尤其是那些……心怀异志者,需严加监控。”
蒋济,曹魏资深谋臣,亦是司马氏心腹,主管部分情报与监察,闻言低声道:“将军放心,济已加派人手,凡与蜀中有旧,或对朝廷心怀怨望者,皆在监视之下。只是……”他略有迟疑,“荀家那边,荀顗近来闭门谢客,其弟荀勖亦深居简出,看似安分,然其门生故吏遍布河北,恐难完全掌控。”
司马昭眼中寒光一闪:“荀文若之后……哼,其心向来难测。多派暗桩,盯紧荀府!一有异动,即刻来报!”
与此同时,在邺城一处不起眼的书画铺后院密室中,烛光摇曳。两个身影正在低声密谈。
“伯约与士载已成功渡河,父亲大军不日即将北上。”诸葛瞻声音压得极低,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荀公曾那边,联络得如何了?”
杜预谨慎地看了看四周,确保隔墙无耳,才道:“荀公曾被司马昭盯得极紧,荀府周围也暗探密布。昨日收到荀家通过隐秘渠道送出的消息,言明并州魏军布防图已设法抄录,但送出极为困难。并提及,郭淮似有分兵固守太行径之意,其粮草多囤于汲郡(今卫辉)。”
诸葛瞻眉头微蹙:“布防图至关重要,必须尽快送至父亲手中。司马昭的暗探……‘灰雀’那边有消息吗?”
杜预点头,神色凝重:“‘灰雀’传讯,蒋济麾下‘夜枭’已注意到我们的一些活动痕迹,正在加紧排查。最近一次传递情报的‘信鸽’点已被端掉,损失了两位兄弟。”
密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情报战线的残酷,丝毫不亚于正面战场。
“必须冒险了。”诸葛瞻深吸一口气,“启用最后一条‘暗线’,将布防图和汲郡粮草情报,混入送往并州的军需车队中!具体路线和接头方式,我亲自安排。你通知荀公曾,近期务必沉寂,非生死攸关,不再联系。”
“诺!”杜预领命,身影迅速消失在密道之中。
一场围绕并州布防图与后勤情报的无声厮杀,在邺城的阴影下激烈展开。司马昭的“夜枭”与诸葛瞻、杜预领导的蜀汉情报网,如同两条毒蛇,在黑暗中相互寻找着对方的七寸。
并州,表里山河,地势雄峻。郭淮与陈泰退守河内后,并未消极防守,而是凭借太行山天险,构建了一道坚固的立体防线。
南线:以野王、怀县为核心,依托沁水、丹水构筑第一道防线,由陈泰亲自坐镇,抵御诸葛亮主力。
西线:重点防守太行八径中之轵关径、太行径,由郭淮率并州精锐把守,尤其加固天井关等关隘,防止蜀军迂回。
后勤:主要粮草囤积于汲郡,通过白径及滏口径向前线输送。
诸葛亮大军在黄河北岸站稳脚跟后,并未急于向野王、怀县等坚固据点发动强攻。他深知并州地形复杂,强攻硬打正中魏军下怀。郭淮、陈泰都是老狐狸,肯定倚仗地利。得想办法调动他们,或者……从内部瓦解。
他首先派出的,是擅长山地作战的无当飞军和部分羌胡义从。
“王平听令!”
“末将在!”
“命你率无当飞军,并羌骑五千,不必与魏军主力纠缠,渗透至太行山区!你们的任务是:一、侦察魏军关隘虚实、兵力分布;二、袭扰其粮道,尤其是白径一线;三、联络并州境内的匈奴、乌桓部落!宣扬我大汉威德,许以重利,策动他们反抗司马氏!若能引得胡骑骚动,则并州魏军腹背受敌!”
“遵命!”王平领命而去,其部众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太行山的崇山峻岭之中。
与此同时,诸葛亮亲率主力,做出进攻野王的态势,但并不猛攻,而是以霹雳营远程轰击,步兵轮番佯攻,保持高压态势,将陈泰的主力牢牢吸引在南线。
真正的杀招,指向了西线的郭淮。
郭淮坐镇天井关,深知此关乃连通河内与上党的咽喉,一旦有失,蜀军便可长驱直入并州腹地。他不断加固关城,储备滚木礌石,并派出大量斥候,监控轵关径、太行径的一举一动。
然而,他收到的情报却有些矛盾。南线陈泰报告,诸葛亮主力仍在野王城外。渗透进山区的蜀军小股部队虽然造成了一些骚扰,但似乎不成气候。王平的羌胡骑兵主要在滏口径附近活动,威胁汲郡粮道。
这正是诸葛亮想要的效果。他让王平在滏口径活动,是故意示形,让郭淮误以为蜀军想切断邺城与并州的联系,或者威胁粮草基地汲郡,从而放松对太行径本身的警惕。
就在郭淮判断蜀军主攻方向可能是汲郡或试图与河北主力夹击野王时,一支真正的奇兵,正沿着一条几近废弃的古老山道,向天井关侧后迂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