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第二天醒酒时,头疼得像被锤子砸过,摸了摸床头柜,空空如也——昨儿抢的那枚硬币不知丢哪儿了。“嘿,我的招财钱!”他一骨碌爬起来,光着脚就往棚子跑,路上被石头绊了个趔趄,也顾不上揉膝盖。
莫语正帮二柱子抹墙灰,白灰粉沾得满身都是,活像个雪人。“你咋才来?”他往影脸上抹了把灰,“二柱子媳妇都把早饭热三回了。”影扒着墙根找硬币,嘴里嘟囔:“我的钱呢?昨儿上梁捡的,能招财……”莫语笑得直抖:“多大个人了,还惦记枚硬币,我给你找枚新的,比那旧的亮。”
小敏拎着个竹篮来,里面装着馒头和咸菜,还有碗醒酒汤,酸溜溜的飘着姜味。“赶紧喝了,”她把碗往影手里塞,“我妈说的,喝了不头疼。”影捏着鼻子灌下去,辣得直吐舌头:“比我爷泡的药酒还冲!”小敏瞪他一眼:“谁让你喝那么多?”
安安举着个小铲子,在刚抹的墙根下画画,白灰被他刮得一道一道的。二柱子看见了,非但不恼,还蹲下来教他:“画个太阳,金灿灿的,好看。”安安学得认真,小手在墙上划来划去,影凑过去看:“这哪是太阳,分明是个圆疙瘩。”被安安用铲子拍了下腿:“就是太阳!比影叔画的强!”
抹墙灰得趁天阴,影和莫语一人拎着个灰桶,往墙上抹得匀匀的。“得抹两层,”影用抹子刮着灰,“第一层打底,第二层找平,这样墙才光滑。”莫语的动作慢却稳,抹过的墙面平得像镜子,影看得直咂嘴:“你这手艺,不去当瓦匠可惜了。”
晌午天放晴了,日头晒得墙发烫。二柱子媳妇熬了绿豆汤,盛在粗瓷大碗里,冰在井水里镇着。“快喝点,”她往每个人手里塞一碗,“解暑。”影“咕咚咕咚”灌下去,抹了把嘴:“痛快!比冰镇汽水还舒坦。”老周坐在树荫下,喝着汤抽着烟,眯着眼说:“这汤熬得好,绿豆煮得烂,沙瓤。”
下午影提议给窗户装木框,二柱子找了几块薄木板,影拿着锯子“嘎吱嘎吱”锯着,锯出来的木头歪歪扭扭。“你这锯的,”莫语接过锯子,“得顺着线锯,不然装不上。”他手起锯落,木屑簌簌往下掉,切口齐得像用尺子量过。影看得直咋舌:“你还有啥不会的?”
小敏在旁边钉钉子,锤子“当当”敲着,木框被钉得牢牢的。“我爹以前是木匠,”她擦了擦汗,“小时候总看他干活,学了点皮毛。”影凑过去帮忙扶着木框,手指差点被锤子砸到,吓得赶紧缩回手:“还是你来吧,我这手笨,别帮倒忙。”
安安把碎木屑捡起来,装在小火车里,说是要运到“火车站”——其实就是个破瓦罐。“呜——火车来啦!”他推着小火车在院里跑,木屑撒了一路,影在后面喊:“慢点跑,别摔进灰桶里!”
太阳落山时,窗户框总算装好了,虽然不太周正,却透着股精气神。二柱子媳妇煮了锅面条,卧了荷包蛋,往每个人碗里卧了俩。“累一天了,补补,”她说着往影碗里又加了个,“你出力最多。”影嘿嘿笑,埋头就吃,面条“吸溜吸溜”响,吃得满头大汗。
回家的路上,影拎着二柱子给的几个馒头,脚步轻快。莫语抱着安安,小家伙的脑袋耷拉在他肩上,睡得正香。“明儿该上屋顶了吧?”影问。莫语点头:“嗯,得早点来,趁凉快把椽子铺好。”晚风带着麦秸秆的香味,混着刚抹的墙灰味,还有馒头的面香味,在胡同里慢慢飘。
影摸了摸兜,莫语给的那枚新硬币硌着腿,凉凉的。
他忽然觉得,招不招财不重要,重要的是身边这些人——吵吵闹闹的,却总在你需要时搭把手;平平淡淡的,却比啥都让人踏实。
就像这刚抹的墙,看着普通,却能遮风挡雨,日子不就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