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出来的时候,街坊们帮莫语收拾院子。王婶把铁锅擦干净,说“下次还能用”;张叔把锣锤递给莫语:“拿着防身,比你的螺丝刀管用”;李大爷解开小黄,让它在院里撒欢;影则往莫语手里塞了个热乎的卤鸡爪:“补补,看你吓得脸都白了。”
莫语啃着鸡爪,看着眼前的人,突然觉得手里的卡尺豁口也没那么刺眼了。他知道,这危机就像修东西时遇到的难题,看着吓人,可只要身边有这帮人,再大的坎儿也能过去。他拿起螺丝刀,开始修被踩坏的工作台,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工具上,亮得晃眼。
日子还得继续,活儿还得照干,只是从那以后,莫语的工作台前,总有人来搭把手。
影送卤味时会多待一会儿,阿力刨木头时会留意院里的动静,连孩子们都知道,不能在莫语修东西时捣乱。
莫语蹲在院里修工作台,手里的刨子一下下刮着木茬,阳光透过槐树叶洒在他背上,暖烘烘的。影端着碗刚卤好的猪耳朵从杂货铺跑过来,蹲在他旁边往他嘴里塞了块肉:“想啥呢?脸都快贴木头上去了。”
“想那包工头明天会不会在局子里哭。”莫语嚼着肉笑,手里的刨子却没停,“你说他图啥?为这点事折腾半个月,最后还得蹲班房。”
“图他傻呗。”影把碗往他面前推了推,“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对了,张叔说你那卡尺还有救,他认识个老钟表匠,能把豁口补起来。”
莫语眼睛亮了亮:“真的?那太好了,我还以为得扔了呢。”他摸出兜里的卡尺,对着太阳看了看,那道豁口在光线下像道细缝,“这玩意儿跟了我十年,扔了怪可惜的。”
“你就是念旧。”影笑着抢过卡尺,用衣角擦了擦,“下午我帮你送过去,保准给你修得跟新的一样。”正说着,王婶挎着篮子从门口经过,篮子里装着刚蒸的槐花糕,香气飘了满院。
“小莫,尝尝婶新做的。”王婶往莫语手里塞了块糕,又看了看他手里的刨子,“这工作台修得咋样了?用不用婶叫你张叔来搭把手?他那锛子使得好。”
“快好了婶,不用麻烦张叔。”莫语咬了口槐花糕,甜丝丝的花香漫到鼻子里,“等修好了,请大伙来院里吃冰棍。”
“这还差不多。”王婶笑着走了,临走时还回头叮嘱,“别老蹲着,对腰不好。”
影在旁边啧啧两声:“你看你,比我还招人疼。”莫语没理他,心里却暖烘烘的。这胡同就是这样,一点小事能传得满街都知道,可谁真遇到难处,大伙又都跟自家人似的往前凑。
下午影帮着送卡尺,回来时身后跟着个戴老花镜的老头,手里拎着个工具箱,影介绍说这就是张叔认识的钟表匠。老头也不说话,坐下就从工具箱里掏出小镊子、小锉刀,对着卡尺的豁口琢磨了片刻,突然抬头问:“想补得看不出来,还是留着点印子?”
“留着点吧。”莫语想了想,“好歹是个念想,省得以后再犯傻。”老头点点头,不再多问,低头用锉刀一点点打磨起来,阳光照在他花白的头发上,银光闪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