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神女好大的架子,让咱家好等!”
常顺德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没有起身恭迎的客套,开门见山。
“咱家近来心神不宁,夜夜梦见先帝爷龙颜震怒,定是咱家身边出了奸佞小人,遮蔽圣听,搅扰得先帝爷在天之灵都不得安宁。玉蘅神女既通鬼神,今日就给咱家好好瞧瞧,这小人...究竟藏在哪里?”
白玉章心中冷笑。这老阉奴果然狡猾,搬出先帝托梦这等玄虚之事,无论她如何应对,都落入其彀中。或是拆穿她的身份,或是扣上“亵渎先帝”甚至“法力不济”的帽子,全凭太监一张嘴。横竖都是冲着她来的,她又何必畏畏缩缩顾及那么许多?
她步履从容,在正堂中央站定。素白的身影在这片压抑沉重的黑暗之中,如同一盏孤傲的寒灯,散发着清冷而微弱的光。
“九千岁忧思过甚了。鬼神之事,玄妙难言,先帝英明神武,若真有训示,自会托梦明言于九千岁。语焉不详,则是先帝在警示九千岁,近前有人行差踏错,已触天怒,恐招天谴。”
“放肆!”侍立两侧的罗忠与张有宝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如同两条瞬间昂起头颅的毒蛇,眼中杀机毕露。
“天谴?呵!”常顺德倒是未因她的直白而立刻发作,只是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极其轻蔑的冷笑,“咱家侍奉两朝,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倒是玉蘅神女你......”
常顺德身体前倾,浑浊的老眼狠狠瞪向白玉章,“来历不明,妖言惑主!咱家那干儿子金安,为人最是忠厚勤勉,伺候陛下尽心竭力,不过是奉旨伴神女出宫祈福,怎么就惨死宫外?!此等血仇,咱司礼监上下,日夜锥心,誓要为其讨个公道!神女法力通天,洞悉幽冥,敢问金安之死,是何人所为?这事儿,是不是该给咱家一个交代?!”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金安公公之死,自有其业力牵引。吾只观天道,不涉私仇。然......”白玉章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常顺德脸上,“行恶者,终将自食恶果。举头三尺有神明,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你!”罗忠被这近乎指着鼻子骂的诅咒噎得脸色涨红如猪肝,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神女此言未免太过玄虚!”张有宝阴恻恻地接口,“金安死得蹊跷,当日护卫神女的禁军一个都没伤着,怎地偏生死了金安一人?宫中流言四起,都说是金安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这背后是否有人暗中勾结,狼狈为奸,妄图借刀杀人,铲除异己?神女莫非想以一句‘天谴’就搪塞过去?!”
“张公公此言差矣。神明俯瞰众生,洞察秋毫。魑魅魍魉,藏于暗处,自以为得计。殊不知,其恶行早已被神明记录在册。吾只奉劝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白玉章眨了眨眼,眸光流转,清澈的眼底仿佛映照着九天神明的漠然,“至于金安此人,欺君罔上,构陷忠良,残害无辜。此等恶贯满盈之徒,触怒天威,自有天诛,何须假手于人?想必九千岁夜梦先帝震怒,正是先帝为九千岁手下竟出了金安这等恶奴而痛心疾首,夸这金安公公死得好!”
整个司礼监正堂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罗忠和张有宝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紫,如同开了染坊!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世上竟有人敢在司礼监的地盘上撒野!当着他们义父的面,如此赤裸裸地咒骂金安,甚至还将金安之死说成是天意!
这简直是骑在他们所有人头上拉屎,尤嫌不够,又狠狠跺了几脚!
“妖女!”
常顺德猛地从太师椅上暴起,枯瘦的手指指着白玉章,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将白玉章生吞活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