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老默下令,将奄奄一息、修为尽废的影老,用特制的牛筋绳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像晾咸鱼一样,高高悬挂在“撼岳厅”前那根最高的、飘扬着“混元撼岳军”大旗的旗杆上时,整个营地的气氛,瞬间达到了一个诡异的沸点。
起初,所有人都懵了。
那些新投奔来的流民、溃兵、落魄书生,以及原本就心里打鼓的部分村民,看着旗杆上那个随着海风微微晃动、散发着若有若无阴冷死气的“人形物体”,大脑都陷入了短暂的宕机状态。
“那……那是什么东西?”
“好像……是个人?”
“挂那么高……祭旗吗?可祭旗一般不都用牲畜吗?”
“嘶……我怎么感觉浑身发冷,好像被什么东西盯着一样……”
有见识广一点的,或者感知敏锐的修士,比如李锐和沈浪麾下那几个刚刚达到练气期的队员,在仔细感受了那股残留的、令人心悸的气息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同见了鬼一样(虽然旗杆上那位现在比鬼也强不了多少),牙齿打颤地惊呼:
“金……金丹威压?!虽然很微弱,但绝对是金丹修士特有的灵压残留!我的娘啊!首领他……他真的宰了一个金丹?!还挂起来了?!”
“什么?!金丹修士?!”
“就是那种能飞天遁地,一个法术能灭我们全村的仙师?!”
“被我们首领……像打野狗一样打残了,还挂起来示众?!”
消息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传遍了营地的每一个角落。
那些原本心里还有着小九九,盘算着是不是找个机会开溜,或者等州府大军一到就跪地投降的家伙们,此刻看着旗杆上那道身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手脚冰凉,所有的侥幸心理被砸得粉碎!
跑?往哪儿跑?首领能千里之外把金丹修士抓回来挂旗杆,你跑得过吗?
投降?州府的金丹仙师都被挂咸鱼了,你投降过去给人家祭旗吗?
几个之前私下里嘀嘀咕咕,甚至偷偷打包好行李的家伙,此刻面如死灰,哆哆嗦嗦地把行李又默默塞回了床底,然后发了疯似的冲向训练场,扛起石锁玩命操练起来,恨不得把满腔的恐惧和后怕都发泄出来,向所有人证明自己的“忠诚”。
而绝大多数士卒和民众,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和恐惧之后,涌上心头的,是前所未有的狂喜、振奋和……与有荣焉!
“哈哈哈!看到了吗?那是金丹仙师!被咱们首领挂起来了!”
“我的天!首领到底是什么神仙下凡?!”
“我就知道!跟着首领,跟着撼岳军,准没错!”
“什么狗屁州府,什么仙门大佬,在咱们首领面前,都是纸老虎!”
“混元撼岳!威武!首领!威武!”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和呐喊声,如同雷鸣般在营地中炸响,直冲云霄!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激动兴奋的红光,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信心和对首领江海生近乎盲目的崇拜!
熊威、陶伟满、侯军机、石勇四大营主,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熊威直接抡起他那把门板似的大刀,对着空气疯狂劈砍,嗷嗷直叫:“过瘾!太过瘾了!老子这辈子都没这么痛快过!
跟着首领,杀金丹如宰鸡!以后老子也要宰几个金丹玩玩!”
陶伟满默默擦拭着他的宝贝长弓,眼神锐利如鹰,仿佛已经看到了州府大军在箭雨下溃败的场景。
侯军机兴奋得上蹿下跳,已经开始琢磨怎么利用这位“旗杆仙师”布置一个更缺德的陷阱。
石勇憨厚的脸上笑开了花,扛着巨大的石碾子绕着营地狂奔,用实际行动表达着他的兴奋。
老默看着这沸腾的军心,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大半。他捋着胡须,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有海生这块“金字招牌”在,何愁军心不稳?何愁大业不成?
他甚至开始琢磨,是不是该找几个画工好的书生,把“首领拳打金丹老怪”的英姿画下来,做成宣传画,散发到周边去?效果肯定比檄文还震撼!
而被挂在旗杆顶端的影老,在昏迷中似乎也被这震天的欢呼声惊醒了一瞬。他微微睁开浑浊的双眼,模糊地看到下方那些如同看猴子一样看着他的、兴奋的凡人脸庞,听到那震耳欲聋的“混元撼岳”的呐喊。
一股比死亡还要浓烈的屈辱感涌上心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哑声音,最终气急攻心,脑袋一歪,又彻底昏死过去。
他此刻唯一的念头,或许就是后悔……后悔为什么要跑那么快,为什么要第一个来送死……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官道之上,州府讨伐大军营地。
与磐石村的沸腾激昂相比,这里的气氛堪称……悠闲。
中军大帐内,镇守将军韩铁山正小心翼翼地陪着四位形态各异、气息渊深的身影用餐。帐内灯火通明,摆满了从州府带来的美酒佳肴,甚至还有几碟散发着淡淡灵气的灵果。
韩铁山是个面容坚毅、身形魁梧的中年将领,一身玄铁重甲,气息沉稳,已有筑基后期的修为。但在帐内这四位面前,他显得格外拘谨和恭敬。
“四位仙师,请慢用。按照目前行程,再有三日,我军前锋便可抵达那磐石村外围。”韩铁山恭敬地禀报。
青莲剑宗的李天水,依旧是那副冷峻模样,细嚼慢咽着一颗灵果,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道:“一群乌合之众,何须如此谨慎。影老怕是早已到了,说不定此刻正在那叛军营地里,享受着抽取魂魄的乐趣呢。”
百鸟仙谷的彩依仙子,玉指拈起一颗葡萄,优雅地送入朱唇,闻言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咯咯咯……李道友说得是呢。影老那性子,最是心急,怕是等不及我们这慢悠悠的大军。
也好,省得我们动手,沾染了那些凡夫俗子的污秽血气。”
她眼波流转,媚意横生,带着一丝好奇和期待:“不过,我倒是挺想见见那个叫江海生的叛军首领呢。据说是天生神力?能击杀筑基修士?
若是生得俊俏,性子又野,抓来当个面首,陪姐姐我双修一番,尝尝这蛮力的滋味,倒也别有一番情趣呢?总好过被影老那不解风情的家伙,炼成个呆头呆脑的尸傀,多浪费呀!”
她说着,还伸出香舌舔了舔红唇,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看得一旁的韩铁山头皮发麻,赶紧低下头,不敢多看。这位仙子的“双修”之法,可是吸干过不少鼎炉的!
焚火谷的烈山正抱着一只烤得金黄流油的灵羊腿大快朵颐,闻言瓮声瓮气地说道:“彩依仙子,你就别惦记你那面首了!
影老出手,哪还有活口?估计现在那小子魂魄都在万魂幡里哀嚎呢!咱们过去,也就是走个过场,收拾残局,顺便看看那药膏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玄丹宗的玉真子,依旧是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轻轻品着一杯灵茶,微笑道:“烈山道友所言有理。不过,谨慎些总是好的。影老独行,虽省了麻烦,但也少了照应。万一那叛军之中,真有什么我们未知的倚仗……”
“玉真子道友,你多虑了。”李天水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不屑,“影老虽出身幽冥鬼府,功法诡异,但一身金丹中期修为却是实打实的。
他那万魂幡,便是你我遇上,也要费一番手脚。区区一个凡人叛军,就算有几分蛮力,或者得了点残缺传承,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又能翻起什么浪花?我看你是炼丹炼得太过小心了。”
彩依仙子也娇笑道:“就是嘛,玉真子道友,你就是想太多。难道还能蹦出个元婴老怪,藏在那个小渔村里不成?咯咯咯……”
玉真子笑了笑,不再多言,但眼底深处,却依旧保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他总觉得,事情或许不会如此简单。那檄文,那药膏,还有能击杀筑基修士的怪力……都透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