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8章 海生(1 / 2)

“你叫啥名字咧?”老渔夫蹲在简陋的木屋门口,一边修补着破旧的渔网,一边用那双看惯了风浪、显得浑浊却又透着慈祥的眼睛,打量着刚刚能下床走动、脸色依旧苍白的我。

我坐在门槛上,望着远处那片似乎永远也望不到边的大海,眼神空洞而迷茫。听到问话,我努力地在空荡荡的脑海里搜寻,却只捞起一片虚无。

我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和一丝不确定:“我……不知道。”

老渔夫停下手中的活计,叹了口气:“那……你是不是在海上遇了难,船沉了?家里人……”

我再次茫然地摇头,脑海中对于“家人”、“过去”这些词汇,没有任何对应的画面或情感泛起,只有一片令人心慌的空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老渔夫沉默地看着我,看了很久。海风吹动他花白的头发,吹过他那张被海盐和岁月刻满沟壑的脸。他的一生,就像这死海边的礁石,坚硬而孤独,与海浪搏斗了一辈子,到头来仍是孑然一身。

半晌,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用粗糙的手掌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声音带着一种海风般的粗粝和不易察觉的温暖:

“后生,俺叫老默,在这死海边打了一辈子鱼,没讨着婆娘,也没个一儿半女。你既然让俺从海里捞起来了,这就是缘分。你现在啥也记不得,没处可去,要不……以后就跟着俺吧?”

我抬起头,看着他眼中那抹纯粹的、不带任何算计的善意,心中那片冰冷的空白似乎被注入了一丝微弱的暖流。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这个老人是唯一与他产生联系的存在。

老默见我没有立刻反对,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朴实的笑容,他挠了挠头:“你没名字也不成个事儿,俺给你起一个吧。

你从海里头活下来,是海给了你第二条命,以后……你就叫‘海生’吧!盼着你能早点想起来自个儿的事,又盼着你往后啊,能像这海里的鱼一样,活蹦乱跳,平平安安的!”

海生……

我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很陌生,没有任何归属感。但它像是一个锚点,将我这片无根的浮萍,暂时固定在了这片海滩,这个老人身边。

我点了点头,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就这样,我,曾经的龚二狗,如今失去了所有记忆、被命名为“海生”的人,在这座位于海边缘、贫瘠而荒凉的小渔村里,跟着老渔夫默叔住了下来。

日子简单而重复。清晨跟着默叔出海撒网,学习辨认风向和海流;傍晚帮着整理渔获,修补渔网;夜晚听着海浪声,在油灯昏暗的光线下,看着默叔用粗糙的手编织新的渔具,或者听他讲一些关于海的古老传说和渔村里的琐事。

我学得很快,力气似乎也比普通人大了很多,沉默寡言,但手脚麻利。默叔对此很是欣慰,常说我是老天爷送给他养老的福气。

那几件随我一起漂来的、锈迹斑斑的破锅烂碗和那个彩色石头挂坠,被我收在了默叔给我整理出来的小角落。它们看起来毫无用处,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应该留着它们,仿佛它们是我与那片空白过去之间,唯一的、脆弱不堪的联系。

我时常会坐在海边,望着那墨黑色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死海深处,试图从那翻涌的波涛中,打捞起一丝半点的记忆碎片。但每一次,都只是徒劳。脑海里依旧是一片沉寂的、无边无际的迷雾。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胸口偶尔会传来一阵莫名的、空落落的悸痛,是为了什么?那片死海的深处,又究竟隐藏着什么与我相关的秘密?

没有答案。

我只能作为“海生”,活在这片海滩上,活在当下。远方的一切,亲友的悲欢,世界的变迁,都已被那场浩劫与这片无垠的死海,彻底隔绝。

就在“海生”于渔村开始新生,茫然度日的同时,在那遥远得无法想象的海的另一边,却正沉浸在一片巨大的悲伤与难以置信的震撼之中。

风雷阁

昔日灵禽飞舞、仙气缭绕的山峰,此刻被一种沉重的悲意笼罩。璃月一身缟素,跪坐在峰顶的悬崖边,已经整整七日水米未进。她原本倾国倾城的容颜,此刻憔悴得失去了所有血色,美眸红肿,眼泪仿佛已经流干,只剩下空洞的死寂和无法化开的绝望。

“安好……勿念……等你归来……”璃月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肺中撕裂而出,“龚郎……你骗我……你又一次骗了我!你说你会回来的!你说过的!”

她猛地抬起头,望向水州的方向(尽管什么也看不到),发出一声杜鹃啼血般凄厉的悲鸣:“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为什么留下我一个人?没有你,这仙路漫漫,这长生久视,于我何益?于我何益啊——!!”

悲恸至极,她周身原本温顺的紫色雷光失控般暴走,将周围的岩石炸得粉碎,气息剧烈起伏,竟有心魔滋生、道基动摇的迹象!几位风雷阁的长老远远看着,忧心忡忡,却无人敢上前劝慰。这种刻骨铭心的失去,非言语所能安抚。

苏家。

鹤尊他站在苏家父子(苏樱之父)面前,它拿出那个装有雷劫神液的玉瓶,手却在微微颤抖。

“他……他最后……把这个交给俺,让俺……转交苏樱和他爹……”鹤尊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巨大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悲伤,连惯用的“本尊”都换成了“俺”。他那双清澈的鹤眸,此刻布满了血丝,泪光在其中闪烁,却倔强地没有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