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济公从怀里掏出一粒念珠,放在琴身上,念珠瞬间发出柔和的红光,“苏先生是个善人,他收这张琴时,就觉得琴身有灵气,每日都用檀香擦拭,还说这琴里定藏着个有故事的人。他弹琴时想着的,是帮你解闷,不是要勾起你的痛苦。”
这时,苏墨卿突然轻轻哼了一声,眼皮动了动,似乎要醒过来。柳含烟看着他,眼中的凶光渐渐褪去,多了几分迷茫:“我……我只是太恨了。我困在琴里一百年,每天都在想,为什么我真心待他,他却要这样对我?”
济公拍了拍琴身:“百年执念,只会让你越来越痛苦。萧郎当年为了富贵背叛你,可他后来也没得好下场——娶了尚书女儿后,没过几年就被人诬陷贪污,斩了头,尸骨扔去了乱葬岗,连块墓碑都没有。你看,恶人自有天收,你又何苦用别人的错,惩罚自己一百年?”
柳含烟的身子颤了颤,泪水落得更急:“我以为……我以为他会过得很好……原来他早就死了……”
“是啊,他早就死了,你的恨,早就没了着落。”济公从怀里掏出一张超度符,放在琴箱上,“苏先生快醒了,他醒来后,定会好好保管这张琴,不会让它再受委屈。你若肯放下怨恨,贫僧便帮你超度,让你早日轮回,来世定能遇上个真心待你的人,再也不会受这般苦楚。”
柳含烟沉默了许久,目光落在苏墨卿脸上,又看了看“断水”琴,终于点了点头:“我愿意放下。只是我想求您一件事,帮我把尸骨从琴箱底下挖出来,埋在桃花树下——当年萧郎就是在桃花树下,把这张琴送给我的。”
济公答应下来,让云松找来工具,小心翼翼地拆开琴箱。果然在里面发现了一具残缺的白骨,旁边还放着半块碎裂的玉佩,正是柳含烟当年与萧郎的定情之物。云松按照柳含烟的心愿,在城外的桃花坞找了块地方,将她的尸骨安葬在一棵老桃树下,还在坟前摆了束新鲜的桃花。
下葬那日,柳含烟的虚影出现在坟前,对着苏墨卿和济公深深一拜:“多谢你们,我终于可以安心走了。这张‘断水’琴,就送给苏先生吧,希望他能弹出比当年更动听的调子。”说罢,她的身影化作一道白光,随着风飘向桃花林深处,渐渐消失不见。而那“断水”琴上的寒意也随之散去,琴身的流水纹仿佛活了过来,透着股温润的灵气。
当天下午,苏墨卿就醒了过来。他一睁开眼,就问起“断水”琴的下落,得知柳含烟的故事后,忍不住叹了口气:“可怜的姑娘,被困了一百年。往后我定会好好弹这张琴,让她的心愿,能借着琴声传下去。”
几日后,苏墨卿特意带着“断水”琴来到灵隐寺,想请济公正一正琴音。济公也不推辞,坐在老槐树下,听苏墨卿弹奏《高山流水》。琴声清越,裹着股说不出的温柔,风吹过槐树叶,与琴声应和着,竟让整个灵隐寺都安静了下来。
弹完曲子,苏墨卿非要留济公吃饭,还让人带来了刚做好的桂花糕。济公也不客气,抓起桂花糕就往嘴里塞,含糊道:“苏先生的琴弹得好,糕做得更好!往后你多来寺里弹弹琴,也让这老槐树听听,沾沾灵气。”
苏墨卿笑着点头:“只要圣僧不嫌弃,我每月都来。”
夕阳西下时,苏墨卿背着“断水”琴离开,云松跟在他身后,脚步轻快。济公蹲在石磨旁,看着他们的背影,又抓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大口。破蒲扇放在一旁,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像是在为这圆满的结局,轻轻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