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
无邪利落地拉开车门,没有冗长的誓师,没有煽情的动员。
晨光刺破云层,车队如金属箭矢划破京郊的薄雾。
车辆同时点火,发动机低吼着撕破清晨的寂静,化作数道黑色流光散入城市脉络。
没有告别,没有祝词。
后视镜里,解家大院的飞檐渐渐模糊成青灰色的剪影。
轮胎碾过满地梧桐落叶,枯黄的叶脉在负重下发出骨骼般的脆响。
车队向北疾驰,将城市甩成地平线上模糊的烙印,如同利刃斩断与过往最后的连结。
车轮碾过皲裂的冻土,在无垠的雪原上拖出漫长的胎痕。
选择陆路穿越两千八百公里实属无奈——飞机的航迹太过醒目,而他们这次需要彻底消失在官方视野之外。
如此规模的车队能安然北上,只因汪家正自顾不暇。
黎蔟的失踪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汪家内部激起层层涟漪。
一个重点监控的外来者竟在戒备森严的基地凭空蒸发,唯一的合理解释令所有人心生寒意——内鬼已渗透核心。
猜忌如瘟疫蔓延。
数据无故丢失,夜半无人走廊传来似哭似笑的怪声,更有人发誓见过黎蔟的虚影在监控画面中一闪而过。
汪家高层下令启动最高级别的内部清洗,人人自危,再无人留意无邪车队扬起的雪尘。
此刻,罪魁祸首正裹着时雾特制的隐匿符,蹲在汪家水塔顶端。
黎蔟望着下方奔走搜查的同僚,慢条斯理地对着通风口又吹了声口哨。
呜咽般的声响在金属管道中层层扩散,惊起又一片骚动。
“第七个了。”黎蔟对着掌心燃烧的通讯符低语,跃动的火苗映亮他含笑的眼。
扬手间,一叠纸页如冥钞散落,血字在风中摇曳似索命符。
猜忌的毒蔓已缠住他们咽喉。
黎蔟在暗处,看下方人群争抢那些写着罪状的纸。
“他们已经开始互相举报了。”
真是……好一出狗咬狗的戏码。
黎蔟垂眸看着指尖未干的血渍,忽然低笑出声。
那抹暗红在月光下泛着诡丽的光泽,像落在雪地上的碎梅。
他感觉,他好像已经疯了。
不然怎么会觉得这场自相残杀的闹剧如此美妙呢?
祠堂里刀剑相击的铮鸣,惊恐的尖叫,还有血滴溅在青砖上的嗒嗒声——竟比戏台上的锣鼓还要动听。
通讯符那端传来时雾欢快的声音:“干得漂亮小鸭梨!继续装神弄鬼,等我们到漠河就接你!”
风声裹挟着远处的惨叫掠过,他嘴角突然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
“……好,我等你。”
就像那时蜷缩在黑暗里的少年,始终相信她携万千光芒而来。
他捻了捻指尖的血污,忽然将手伸向檐角垂落的冰凌。
殷红在剔透的冰面上晕开,画出一枝歪斜的梅花。
祠堂里的混乱仍在继续。
有人撞翻了长明灯,火舌舔上帷幔,将那些勾心斗角的嘴脸照得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