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虎谷的地形,让神机营无法完全展开阵型,火枪的威力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当天武军不计伤亡地冲过百步的死亡距离后,两股钢铁洪流,终于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锵——!”
刀剑相交,金铁交鸣之声响彻山谷!
战斗,在顷刻间进入了最原始、最血腥的白刃战!
神机营的将士们,展现出了与京畿太平军截然不同的血勇与悍不畏死。
他们是经历过灵州血战的百战精锐,他们的刀,是在西夏人的尸骨上磨砺出来的。
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他们毫无惧色,三人一组,五人一队,结成小阵,配合默契,刀刀致命。
每一次挥刀,都用尽全身力气;
每一次格挡,都精准而有效。
然而,天武军毕竟是禁军精锐,人数又占绝对优势,他们如同一波又一波的浪潮,疯狂地拍打着神机营这块顽固的礁石。
神机营的阵线,开始被不断压缩,伤亡在急剧增加。
一名神机营士兵被三名敌人围攻,他怒吼一声,拼着后背中刀,一刀将正面的敌人劈翻,随即被另外两把长刀贯穿了胸膛。
临死前,他死死抱住一名敌兵,用牙齿咬断了他的喉咙。
薛六浑身浴血,手中的朴刀已经砍得卷了刃,但他如同一尊不知疲倦的战神,死死地护在苏哲与小皇子赵曙身前,任何试图靠近的敌人,都被他狂风暴雨般的刀法斩于马下。
小皇子赵曙哪里见过这等惨烈的阵仗,他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却死死地咬着嘴唇,抓着苏哲的衣角,没有哭喊一声。
颠沛流离的逃亡,早已让他变得远比同龄人坚韧。
赵勇一刀劈翻一名敌军校尉,飞溅的鲜血糊了他满脸。
他看着不断倒下的袍泽,看着越来越小的防御圈,虎目欲裂,扭头对苏哲嘶吼道:“侯爷!贼军太多了!这样下去我们都会被耗死在这里!末将愿率一队死士,冲开一条血路,护您和小公子先走!”
“走?”苏哲一把拉住他,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懒散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却闪烁着骇人的、近乎疯狂的光芒。
“往哪走!整个京畿都被他们封锁了!今天,我们不是从这里逃出去,而是要从这里,杀回京城!”
他猛地指向远处山腰上,那面在乱军中格外醒目的,绣着“李”字的大纛帅旗,对着赵勇,一字一顿地嘶吼道:
“看到了吗!”
“集中所有手雷!把我们剩下所有的雷,都给我扔到那去!”
“我要那面旗子,给我炸上天!”
赵勇浑身一震,他看着苏哲那双燃烧着烈焰的眼睛,瞬间明白了侯爷的意图。
擒贼先擒王!
这是唯一的生路!
“死士营!随我来!”赵勇怒吼一声,从亲卫手中接过一个装满了手雷弹的布袋。
数十名最精锐的神机营死士,眼中闪过决绝之色,他们咆哮着,在弓弩手的拼死掩护下,如同一柄尖刀,硬生生地在敌军阵中撕开了一道口子,向着李蛟的帅旗方向发起了决死冲锋!
山腰上的李蛟也发现了神机营的意图,他冷笑着下令:“弓箭手,给我射死他们!”
然而,已经太晚了。
就在漫天箭雨落下的前一刻,赵勇和那数十名死士,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怀中剩余的所有手雷弹,奋力投向了敌军的指挥中枢!
“轰——轰轰轰轰——!!!”
一连串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剧烈、更加密集的爆炸,几乎在同一时间,在李蛟的帅旗周围轰然引爆!
大地在颤抖,山石在滚落!
恐怖的冲击波混合着无数致命的弹片,形成了一股毁灭性的风暴,将整个指挥中枢席卷一空!
李蛟脸上的狞笑还未散去,便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狠狠掀飞,他在空中喷出一大口鲜血,连惨叫都未发出,便重重地摔在地上,生死不知。
那面象征着天武军指挥与士气的帅旗,在剧烈的爆炸中,被撕成了无数纷飞的破布!
敌军指挥,瞬间瘫痪!
山腰上的混乱,迅速传遍了整个战场。
正在疯狂进攻的天武军士兵们,茫然地发现帅旗没了,主将的号令声也没了。
他们的阵脚,肉眼可见地开始大乱。
“帅旗倒了!将军死了!”
“跑啊!”
赵勇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高举着沾满鲜血的横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了振聋发聩的怒吼:
“敌帅已死!随我冲锋!杀——!”
“杀!杀!杀!”
幸存的神机营将士们,爆发出了最后的血勇,如同一头被逼入绝境的猛虎,向着已经阵脚大乱的敌军,发起了最后的反扑!
战斗从黎明持续到了正午。
当最后一名抵抗的敌军被斩杀,卧虎谷中终于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胜利的喜悦,并未出现。
苏哲站在尸横遍野的山谷中,脚下的土地,已被鲜血浸泡得泥泞不堪。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与硝烟混合的刺鼻气味。
幸存的神机营将士,不足一千五百人。
他们一个个浑身浴血,疲惫地靠在山壁上,或坐在同袍的尸体旁,默默地包扎着伤口,眼神空洞而麻木。
赵勇单膝跪在苏哲面前,声音沙哑地汇报着伤亡。
苏哲没有说话,他只是缓缓地扫过一张张年轻而疲惫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