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谋。”他缓缓吐出两个字,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后的沉重与冰冷。“金人算准了人心。泼天的富贵,裂土封疆的诱惑,武者扬名立万的渴求,还有……那一丝看似触手可及的‘和平’幻觉。”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礁石上划过,“他们更算准了,只要擂台一开,无论我汉家武者是贪图名利前去争夺,还是袖手旁观坐视同胞受戮,结果都只有一个——”
他猛地转过身,深邃的眼眸扫过身后三人,如同寒星刺破夜幕:
“若我豪杰尽出,前仆后继倒在擂台上,血染蓟州,则金人以铁拳昭告天下:汉人武者,不堪一击!你们引以为傲的侠骨,在绝对武力面前,不过是可笑的螳臂!整个民族的脊梁,将被当众打折!从此,金兵所指,汉人城池,望风而降!因为连你们最强的英雄都倒下了,普通人,还反抗什么?”
沐清风眼中厉芒爆射,一股冲天的煞气几乎要压制不住。
“若我豪杰闭门不出,怯战畏缩,”段无咎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刺骨的讥诮,“则金人更可大肆宣扬:汉人无胆!所谓侠义,所谓血性,皆是欺世盗名!连祖宗基业都不敢争,连同道血仇都不敢报,如此懦弱无骨的民族,活该被奴役!铁蹄之下,更当俯首帖耳!”
鲁墨和钱通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计策,歹毒就歹毒在两头堵!打也是死,不打也是亡!金人立于不败之地,而汉人无论作何选择,最终都会被剥掉尊严,打断脊梁!
“好一个无解的阳谋!”钱通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金人……竟将人心算计至此!”
“无解?”段无咎的目光投向北方那片被阴霾笼罩的天际,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却愈发清晰,“既是阳谋,破局之道,便不在‘避’,而在‘用’!”
他抬起手,指向汹涌的洱海深流:
“金人想用这擂台,打断汉人的骨头!那我们就借这擂台——”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绝世神锋,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与激昂!“打醒汉人的血性!点燃焚天的怒火!”
沐清风三人浑身剧震,目光灼灼地看向段无咎!
“他们要用胜利者的鲜血来震慑?那我们就让天下人看到,汉人的血,流不尽!汉人的骨,打不折!”段无咎的声音如同惊雷,在望海崖上炸响,“他们想用英雄的陨落来制造恐惧?那我们就让天下人记住,英雄倒下时的怒吼,比金人的战鼓更震撼人心!记住他们每一道伤口,记住他们最后一滴血为何而流!记住是谁,把他们逼上了这绝命的擂台!”
他猛地一挥手,白袍卷起猎猎罡风:
“沐清风!”“在!”“即刻挑选‘雪鹞’精锐三十人!化整为零,潜入蓟州!我要你们化为擂台下最冷的眼!最锋利的耳!记录下金狗每一个卑劣的手段!记录下我汉家豪杰每一场血战!记录下他们……最后的呐喊与不屈!”段无咎的眼神锐利如刀,“尤其是那些成名已久、心怀家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真正大侠!他们的名字,他们的师承,他们为何而战,为何而死!要一字不漏!让他们的故事,随着你们的笔,你们的眼,传遍大江南北!”
“遵命!”沐清风单膝跪地,独臂抱拳,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洛十九!”段无咎目光扫向阴影。一道青烟无声凝聚。“公子。”“动用‘青鸟’所有力量!”段无咎的声音不容置疑,“我要蓟州擂台上发生的一切!从第一场比斗,到最后一场决战!每一个细节!金狗的狂言,我豪杰的悲歌!伤者的呻吟,死者的眼神!都要以最快的速度,最详尽的方式,传遍宋境每一个州府,每一处茶楼酒肆,传入每一个有心人的耳朵里!让这‘问鼎英雄擂’,变成一口震动华夏的——警世洪钟!”
“是!”洛十九的身影再次消散于风中。
“李茂才!”段无咎的目光落在站在最后一直侍立着的四通大掌柜。“公子请吩咐。”“调动‘四通’所有资源!在蓟州城外围,设立三个最大的‘英雄营’!”段无咎的指令清晰而冷酷,“受伤的武者,无论胜败,皆可入营!提供最好的伤药,最干净的水食!阵亡者……收殓其骸骨,记录其姓名籍贯,厚恤其家眷!所需金银,如山如海,亦在所不惜!”他眼中闪过一丝沉痛,随即化为无匹的坚决,“让天下人看看,英雄的血不会白流!英雄的身后,并非无人!让那些还活着的、还在犹豫的武者们知道,他们背后,站着的是千千万万的同胞!站着的是不会熄灭的薪火!”
“属下明白!”李茂才的声音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