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穹顶的硫磺灯暗了又明，段无咎的僧袍下摆扫过青砖上凝结的药渣。无崖子枯瘦五指捏着犀角杯，暗红药汁映出他新生的墨色鬓角——这是四十三日来第一百零九碗拔毒汤。
“手抬高三寸。”段无咎并指点在无崖子尺泽穴，金纹顺臂游走，“曲池穴的淤毒未清，强练擒龙功是想再躺半年？”
无崖子腕间铁链当啷作响，竟真将丈外的药炉凌空摄来三寸：“北冥神功第七重的海纳百川，你小子悟了三成。”炉上醉仙灵芙蒸腾的紫雾里，赫然凝成小无相功的行气图。
王语嫣捧着玄冰匣迈入密室，琉璃珠串撞出清越声响：“今日要拔足少阳经最后三处残毒。”她展开素绢，朱砂标记的穴位图泛着苦香，“夫君可准备好了？”
段无咎翻掌震碎石壁冰霜，露出三十六个铜环机关：“苏师兄上月埋的火龙罐该派用场了——师傅，忍着点。”
无崖子足踝没入硫磺泉的刹那，黑血顺铁链逆流而上，在穹顶凝成星宿海图腾。苏星河拐杖猛击坎位：“戌时二刻，地脉阴气最盛！”
硫磺泉在青铜渠里翻涌不息，段无咎的指尖掠过无崖子足踝，三根银针尾部的冰蚕丝绷得笔直。王语嫣跪坐在药炉前，琉璃珠串映着炉火，将三十六味药材的影子投在刻满《北冥神功》残篇的石壁上。
“火龙罐埋深了半寸。”段无咎突然并指点向苏星河脚下青砖，“坎位地脉阴气被阻，戌时二刻的硫磺蒸汽便弱三分——苏师兄这些年机关术倒退了？”
苏星河拐杖尖的青苔簌簌剥落：“掌门师弟好利的眼！可这罐埋的位置，分明是按师尊当年画的《地脉图》...”
“三十年前的地脉早被丁春秋的腐尸蛊钻透了。”段无咎翻掌震开三块青砖，罐口溢出的紫雾竟凝成蜈蚣形状，“看！蛊虫啃噬的痕迹还在！”
无崖子枯瘦的足踝浸入硫磺泉时，黑血顺着铁链逆流而上，在穹顶投出星宿海图腾的虚影。王语嫣突然按住心口：“夫君！足少阳经最后三处残毒在跳！”
“跳就对了。”段无咎两指钳住银针尾部，“师傅这双腿三十年没知觉，今日倒知道疼了？”他突然发力，三根银针没入无崖子足三里穴三寸，“语嫣，震位铜钱转离宫！”
密室顶端的青铜齿轮轰然咬合，机关索扯得无崖子脊背离床三寸。王语嫣指尖铜钱阵疾转，七十二枚火龙罐同时泛起红光：“硫磺蒸汽太烈，外祖父受得住吗？”
“受不住也得受！”无崖子喉间滚动的毒血喷在药炉上，“当年被那孽徒化功散蚀骨都没吭声...呃啊！”剧痛让他五指深陷寒玉床沿，抓出五道白痕。
黑血凝成的星宿图腾突然扭曲，竟浮现出丁春秋的狞笑虚影。苏星河拐杖猛击坎位青砖：“不好！蛊毒在借硫磺汽还魂！”
段无咎龙象般若功金纹顺足少阳经逆行而上：“等的就是它现形！”他忽然并指刺向自己曲池穴，精血混着剑气灌入银针，“芊芸，醉仙灵芙的药渣！”
马芊芸玄铁匣中甩出焦黑残渣，遇蒸汽炸开漫天紫星。毒血幻象发出刺耳尖啸：“无崖子！你躲得过三十年前，躲不过今日！”
“聒噪！”无崖子白发根部的墨色骤然加深，三十年未动的宗师威压震得火龙罐嗡嗡作响，“段小子，给老夫扎透他的膻中幻穴！”
段无咎少商剑气分作九道，竟顺着银针贯入无崖子足踝：“师傅忍住！这蛊毒与血脉共生，逼出来要抽筋扒皮的！”
硫磺泉突然沸腾如熔岩，黑血凝成的蜈蚣在泉中翻滚。王语嫣铜钱阵锁死图腾双眼：“外祖父！毒血在往期门穴逃！”
“逃？”段无咎脚踏凌波微步，九道剑气在虚空织成金网，“你且看这手九渊归一！”金网收拢刹那，毒血蜈蚣炸成黑雾，穹顶星宿图腾应声而碎。
马芊芸的西夏弯刀挑起药渣撒入黑雾：“醉仙灵芙遇毒则燃——焚！”紫火轰然蹿高三丈，将最后残毒烧成青烟。
泉水平息时，无崖子足踝黑气尽褪，苍白的皮肉上浮现淡红血色。苏星河颤抖着触碰他足尖：“师尊...可有知觉？”
寒玉床沿冰霜忽然崩裂，无崖子枯爪抓起犀角杯砸向段无咎：“混账！谁准你抽老夫足少阳经的筋脉？”
段无咎拂袖震飞杯盏：“不抽了那截蛊化的废脉，您这辈子都别想踩实地面。”他忽然扯开自己右臂布条，三道蜈蚣状的黑痕正在渗血，“为引毒入体，我右臂筋脉已废了三成——师傅这买卖不亏。”
马芊芸、王语嫣分别上前轻轻覆上他伤口：“夫君这伤...可能恢复？”
“总比某人瘫着强。”段无咎少商剑气在硫磺雾中刻下星宿海地图，“三个月后踏平星宿派时，我要用丁春秋的头骨盛酒喝。”
晨光刺破石室顶隙，混着四通商行药材的清香。无崖子忽然屈伸脚趾，三十年僵死的关节发出咔吧轻响，像冬眠的蛇终于撕开冻土。
“看好了！”无崖子枯爪突然扣住段无咎天灵盖，七十载北冥真气如潮涌至，“当年李秋水叛门前夜，老夫悟出这手鲲鹏变——”密室三十六盏青铜灯应声而灭，再亮时灯火竟凝成逍遥派云纹。
段无咎少商剑气破空三丈，在虚空勾出阴阳鱼图腾：“前辈这招需逆转手太阴肺经，难怪当年走火入魔！”剑气忽分六道，竟将云纹锁成八卦阵图。
苏星河拐杖尖挑开药炉盖，醉仙灵芙的紫雾腾空成幕：“师尊！您脏腑刚续接三成经脉...”
“闭嘴！”无崖子白发根部的墨色骤然加深，宗师威压震得寒玉床移位三寸，“段小子，你当老夫传功是为报恩？”他五指骤然发力，墨色符文化作游鱼钻入段无咎曲池穴，“这是买命钱！拿丁春秋的头来换！”
剧痛让段无咎右臂三道蛊痕迸裂，黑血顺金纹蔓延：“巧了，晚辈最爱收买命钱。”少商剑气破体而出，竟将墨色游鱼钉在石壁刻痕上，“语嫣！乾位第三道刻痕！”
王语嫣铜钱阵急转，三枚开元通宝嵌入石缝。墙壁《北冥神功》残篇突然重组，化作全新行气图：“掌门！任脉该走冲脉歧路！”
紫雾幕布上陡然映出三十年前画面：李秋水白衣染血，玉箫点向无崖子膻中穴：“这招鲲鹏化生，原该走手阳明经！”
“原来如此！”段无咎瞳孔骤缩，六脉剑气分作阴阳两道。阳脉剑气截断墨鱼去路，阴脉剑气直冲石壁新显的穴位：“师傅当年强走手太阴肺经，是为掩盖足少阳经的腐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