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梅的家在北河省的山坳里,王春燕找到她时,她正在地里割麦子,手上的血泡磨破了,渗在麦秆上。俺收到退信那天,娘哭着说是不是咱没给官老爷送礼赵小梅的声音发颤,怀里的《论语》被汗水浸得发皱,俺做梦都想上大学,可现在只能跟着爹种麦子......他们凭啥占俺的名额?就因为俺爹不是官?
大明百姓大学的食堂飘着股霉味。王春燕掀开蒸笼,里面的馒头泛着青灰色,掰开一看,霉斑像片小小的乌云。学生餐的采购价高得离谱,她调出采购单,同样的面粉,学校的进货价比市场价贵三成,供应商的名字写着张老三——正是校长的小舅子。
仓库里的五袋面粉早过了保质期,袋口的霉菌长得像棉花。学生们说吃了总拉肚子,王春燕调出校医院的记录,近半年来,肠胃病就诊率上升了40%,有个新生拉得脱水,医生诊断是食物中毒,可学校压着不报,只给了盒止泻药。
这不是管理问题。王春燕看着食堂外排队领馒头的学生,他们的脸冻得通红,手里的馒头却冒着冷气,这是拿学生的健康当生意做——校长的小舅子一年从学生餐里赚两万两,够给全校学生换三个月的新面粉。
宗人府的红墙在雪地里像条冻僵的蛇,门楼上的皇恩浩荡匾额积着厚雪。巡视组组长周明远推开档案库的门,一股陈年的檀香混着铜臭扑面而来——五十份宗室豁免令堆在紫檀木架上,每份都盖着鎏金的宗人府印。
豁免令上的字迹龙飞凤舞:宗室成员经营商铺,免征商税宗室子弟徭役全免宗室庄园万亩,不缴田赋。周明远调出去年的税收记录,宗室子弟经营的一百二十家商铺,偷税金额达十二万两,可宗人府上报的查补税款只有三千两,差额被记成了百姓欠税。
这个叫朱承煜的宗室,周明远指着豁免令上的名字,他在京北市占了十条街的商铺,逼着商户交保护费,不交就放狗咬人。有个卖布的老汉被他打断了腿,告到宗人府,却被打了出来,宗人府的人说宗室教训百姓,天经地义
更气人的是徭役豁免。去年京北市修水渠,按《大明徭役法》,宗室也该出工,可朱承煜带着家丁把征役官打了一顿,还把豁免令贴在征役榜前:吾乃天潢贵胄,岂与庶民同劳?最后,水渠的工地上,多了五十个被强征的农民,他们的地里,麦子正等着收割。
马克思说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周明远把豁免令摔在地上,鎏金的印章在雪地里闪着冷光,难道宗室就该有法外特权?百姓交的税,养的不是朱门酒肉,该是天下公平!
全国监察局的档案室比冰窖还冷。巡视组组长郑铁山戴着白手套,从档案柜的夹层里抽出七封泛黄的举报信,信封上的火漆印已经开裂——这些是前两轮巡视中被压下的线索。
这封是夏宁省百姓写的,郑铁山展开最厚的一封,字迹被泪水泡得发皱,举报李卫国卖驾照,说有个煤老板买了证,开车撞死了俺儿子,信上的日期比李卫国案发早了整整一年。可监察官在信上批了查无实据,批语的墨迹里,还能认出李卫国三个字的影子。
另一封举报信来自北河省的老农,说农业自然司虚报田亩,信里夹着张照片:荒坡上插着高产田的木牌,牌子下的草比人高。可这封信被扔进了废纸篓,上面还留着个脚印——是监察局副局长的靴底印。
监督者失职,比贪腐更可怕。郑铁山的机械义手捏碎了手里的冰碴,这些举报信,本该是斩贪腐的刀,却被他们当成了废纸。就因为这七封信被压下,多了十七个受害者,少了三十七个公道。
大明科技大学的实验室里,刺鼻的火药味里混着塑料味。巡视组副组长娜佳掀开军工研发项目的箱子,里面没有预想的步枪零件,只有堆花花绿绿的玩具枪——枪身上还印着儿童益智的字样。
账面上,军工研发耗资八万两,可实际花在玩具生产上的有五万两,剩下的三万两被研发人员分了加班费他们的工资单上,三成来自虚报的夜班补贴娜佳调出监控,深夜的实验室里,没人在研发,都在组装玩具枪,有个研究员说造玩具比造枪安全,还能多赚钱
更要命的是军火库的保养记录。娜佳推开库门,一股铁锈味呛得人睁不开眼——三百支步枪的枪管生了锈,枪栓被冻住,保养记录上却写着完好如新,记录员的签名,与玩具枪供应商的老板重名。
上个月演习,有个士兵的枪炸了膛,娜佳调出医院的诊断书,士兵的手掌被弹片划得血肉模糊,就因为枪管生锈,子弹卡壳了。这不是偷懒,是拿士兵的命开玩笑!
当各巡视组的初步报告汇总到议事会时,全息屏上的问题清单已列到第三十七页。户部的田亩虚报、刑部的特权车道、商部的鸦片走私、学部的名额顶替......每个部门的问题都像面镜子,照出制度褶皱里的阴影。
我指着沙盘上连成一片的红色光点,它们已把京北市的百司衙门圈成了个通红的圈:这些问题不是孤立的,是特权在制度上啃出的洞。就像冬日的冰层,表面看着结实,底下早被暗流掏空了——第三轮巡视,不是要砸冰,是要找到活水,让制度真正流动起来。
朱静雯的全息投影里,各地的举报箱前排起了长队:大明万民大学的学生举着教育公平的木牌,市舶司的搬运工捧着走私鸦片的证据,宗人府外的百姓举着法律平等的标语。主阵的民心指数正在缓慢回升,从76%爬到了78%,每涨0.1%,就有十个举报信被受理。
民心是最好的镜子。朱静雯的声音带着暖意,这些声音,比任何报告都更真实。
冬至的夕阳把议事会大厦染成了金红色。巡视组的红色光点仍在百司间移动,像群啄虫的啄木鸟,在制度的枝桠上,敲出春天的预告。铜铃的余音在寒风中散去,却在每个等待公正的人心头,种下了颗滚烫的种子——等到来年开春,这颗种子会长出什么?我想,该是片人人平等的新叶,叶纹里,刻着马克思的话:无产阶级的运动是绝大多数人的,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的独立的运动。
雪还在下,但沙盘里的红色光点,已烫得能融化整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