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林深渊(2 / 2)

蚀宇不知何时站在炉门口,手里还攥着那朵星麦花,花瓣上的光粉被他体温烘得发亮。“粥好了吗?”他假装没听见刚才的话,视线落在砂锅里,“光苔根得煮透,不然涩。”

衡生往他碗里舀了勺粥,故意把光珠也盛了进去:“给,补补你被丫头蹭掉的光粉。”

蚀宇接碗时,指尖碰到小姑娘的手,两人像被光珠烫了似的,同时缩回手,结果半碗粥晃出来,溅在玉鸟的翅膀上。光粉遇着粥液,突然爆出团光雾,玉鸟“扑棱”一声飞起来,在炉顶盘旋两圈,竟往蚀宇的肩头落去,尾羽轻轻蹭着他沾粉的袖口,像在撒娇。

“它、它怎么认你了?”小姑娘瞪圆了眼。

蚀宇也愣了,手僵在半空,不敢碰那只光鸟。光雾散尽时,他才发现玉鸟尾羽的星麦花旁,多了道极细的刻痕——是他刚才补的归航印,此刻正和她的歪扭印缠在一起,像两只手牵成了圈。

“这叫‘共主’。”衡生笑得胡子都翘起来了,“说明你们的刻痕缠得够紧,连玉鸟都分不清该跟谁了。”

接下来的几日,玉鸟成了归航站的新宠。孩子们追着它跑,光珠在它尾羽间跳,把他们的影子都染成了金绿色;矿镐班教师用它的光纹校准声纹仪,发现玉鸟飞过的地方,新旧声纹的重合度能达到九成;蚀宇则总在它停在肩头时,往它翅膀上抹新磨的光粉,指尖的动作轻得像在抚摸易碎的星。

小姑娘看着他给玉鸟顺毛的样子,突然觉得,所谓共主,或许就是他刻的印里有她的歪,她画的圈里有他的直,连玉鸟都知道,这两只手,从来就没真正分开过。

这天清晨,玉鸟突然撞开窗户飞出去,尾羽拖着光链往回音谷的方向跑。小姑娘和蚀宇追出去时,正看见光链在谷口散开,化作无数只小光鸟,往记忆晶的方向钻。老伙计们的笑声顺着风飘回来,混着玉鸟的啼鸣,像场跨越时光的应答。

“它们在给老人们送新刻痕呢。”蚀宇站在谷边,看着光鸟没入晶壁,“你刻的歪印,他们肯定认得。”

小姑娘往他身边靠了靠,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里面沾着光粉的里衬。“那我们的玉鸟,以后会带着更多新痕来看他们吗?”

“会的。”蚀宇低头看她,阳光透过玉鸟的翅膀,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只要我们接着刻,它就永远有新故事要讲。”

回归航站的路上,玉鸟停在星麦树的枝桠上,光链垂下来,与年轮碑的光苔缠成个球。衡生正往碑上的新痕里填光苔根,老人的拐杖往蚀宇刻的印上敲了敲:“这印刻得比你师傅当年稳,看来是有人磨平了你的急脾气。”

蚀宇没说话,只是往小姑娘手里塞了块新玉——玉料上已经画好了轮廓,是两只依偎的光鸟,一只翅膀圆乎乎,一只尾羽带着点歪,像极了他们。

小姑娘摸着玉上的轮廓,突然想起衡生说的“独一份”。或许,最好的刻痕从来不是规规矩矩的圆,而是他的直里藏着她的弯,她的歪里裹着他的稳,就像这只共主的玉鸟,振翅时带起的风,一半是他的清冽,一半是她的甜暖。

星麦饼的香气从共生炉飘过来,玉鸟的啼鸣在年轮碑上空回荡,光苔的金粉还在风里撒,像场永远下不完的星雨。小姑娘握紧手里的新玉,突然明白,所谓传承,不过是两只手握着同一把刻刀,在时光的碑上,刻下属于他们的、独一份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