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早饭。”
营地里短暂的死寂过后,是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
不少士兵的脸上,从睡眼惺忪的迷茫,迅速转变成了错愕和不满。
他们是痞子营,是亡命徒。他们昨天才跟着这个新来的副营长,打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仗,缴获了堆成山的物资,吃上了几个月没见过的肉。
按照他们朴素的丛林法则,打了胜仗,就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睡个昏天黑地。这是天经地义的奖赏,是他们用命换来的。
可现在,这个新来的副营长,这个昨天还被他们奉若神明的人,却在他们最放松的时候,给了他们一记响亮的耳光。
人群中,一个靠着树干,正费力地往裤腿上套靴子的老兵油子,突然嗤笑了一声。
这声笑,在剑拔弩张的气氛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叫王二,是3033营里资格最老的一批人之一,从雷豹拉起队伍时就跟着了。打仗怕死,但拉帮结派,倚老卖老却是一把好手。
“呵,没有早饭?”王二把靴子穿好,慢悠悠地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他没看林栋,而是对着周围的弟兄们嚷嚷。
“我说兄弟们,咱们昨天是干嘛去了?是去林子里郊游了,还是去杀敌了?命都快没了,回来喝顿酒,睡个懒觉,不应该吗?”
他这话,立刻引起了一片附和声。
“就是!王哥说得对!”
“妈的,老子昨天差点被机枪扫死,多睡会儿怎么了?”
“这副营长,管得也太宽了吧?连拉屎撒尿是不是也得向他报告?”
怨气,像是点燃的野草,迅速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他们敬畏林栋的能力,但这种敬畏,是建立在林栋能带他们打胜仗,能让他们吃饱饭的基础上的。一旦林栋的命令触及了他们最根本的“自由”和“享受”,那点敬畏,就立刻变成了抵触。
雷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这不仅仅是在挑战林栋的权威,更是在打他这个正营长的脸。
王二这帮人,平时就油滑得很,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现在,当着林栋的面这么干,就是把他的无能,赤裸裸地摆在了台面上。
他感觉自己的面子被扔在地上,还被这帮混蛋狠狠踩了几脚。
“副营长……”雷豹再次凑到林栋身边,压低了声音,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
“给兄弟们一个面子,他们昨天……昨天确实是累坏了,也高兴坏了。这……这第一天,要不就算了?下不为例,我保证!”
他希望林栋能给他这个台阶下。
只要林栋点个头,他马上就去把王二那个刺头揪出来,当众揍一顿,把这个面子找补回来。
然而,林栋连一个余光都没有分给他。
雷豹的话,就像石子投入了深海,没有激起一丝波澜。
林栋的目光,冰冷地扫过面前这一百多号人。他的视线没有焦点,却让每一个被他看到的人,都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了。
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在兽群中标记那些最强壮,也最不服管教的猎物。
那几个带头起哄的,叫嚷得最凶的,都被他一一记下。
他的沉默,他的无视,比任何愤怒的咆哮都更具压迫感。
这种压迫,让雷豹感到一阵无力。但对于王二这种人来说,却被解读成了另一种意思。
他觉得这个新来的副营长,被自己和弟兄们的阵势给镇住了。
一个小白脸,枪法再好,战术再神,终究只是一个人。而他们,是一百多号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亡命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