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破冰(1 / 2)

晨雾在窗棂上凝成细密的水珠,舒玉把脸埋在枕头里数绵羊。昨夜的豪言壮语在晨光里碎成渣,只剩耳房木门上那道指甲划痕提醒着她——四岁小孩拍桌子训亲爹这种事,搁现代是要被挂上热搜的。

舒玉把脸埋进枕头,昨夜的场景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晃。杨大江开裂的手掌,刘秀芝摔碎的茶盏,还有舒婷吓得打嗝的模样......她蹬着腿翻了个身,炕席硌得后腰生疼:

“让你多嘴!让你逞能!”

“哎......”

小丫头翻了个身,肚皮咕噜声惊飞了檐下麻雀。透过雕花窗的缝隙,正瞧见颜氏端着煨鸡汤的陶罐往正房走,白发在晨风里飘成蒲公英。

“阿奶腰都要弯成虾米了......”

舒玉揪着被角蛄蛹,忽然被院里的对话定住身形。

“你说这日子......”

颜氏往廊柱上蹭了蹭围裙上的灰,

“从前啃野菜饼子时倒和和气气的,如今倒闹得鸡飞狗跳。”

杨老爹的烟锅在青砖上磕出火星:

“破茧哪有不疼的?大江是茧,毛毛是蛾,总得扑腾几回才能见天光。”

窗根下突然响起窸窣声。舒玉支棱起耳朵,听见杨大江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在耳房门前转了三圈。蓑衣上的雨水滴在青石板上,“嗒、嗒”的节奏活像漏了油的沙漏。

“要不...元娘你去...”

杨大江的嗓音裹着晨露般潮湿。

“当家的自己惹的祸!”

元娘怀里的舒婷适时哭出声,奶团子的金豆子砸得杨大江落荒而逃。

舒玉揪着被角闷笑,笑着笑着眼眶却热了。她摸出枕下画满圈圈叉叉的黄纸——上头歪扭的“动线图”活像蜘蛛网,还沾着昨夜偷吃的糖渣。

“咸吃萝卜淡操心...”

小丫头对着虚空挥拳,羊角辫扫落枕边的《天工开物》。书页翻到“造竹纸”篇,泛黄的纸面上突然浮现王霜狡黠的笑脸:

“杨老板别怂啊!”

卯时的梆子刚敲过,八仙桌前已坐满神色各异的杨家人。杨大川举着木勺偷舀鸡汤,被刘秀芝一筷子敲在手背;周婆子抱着秀秀缩在门边,小丫头啃着糖三角直瞄主桌;钱师父这老头儿蹲在门槛啃炊饼,油手在门框上摁出个锃亮的爪印。

“这孩子气性大,可别饿坏了...”

颜氏搅着粥叹气,

“往日鸡腿都是紧着她,昨儿赌气连鸡汤都没喝上。”

“该!”

杨大川往嘴里塞着馍含糊道,

“跟个炮仗似的...”

话音未落就被刘秀芝掐得直咧嘴。正房传来舒婷响亮的哭声,元娘抱着奶团子来回踱步。小丫头蹬着藕节腿往耳房方向扑腾,口水糊的如意结亮晶晶的:

“姐!姐!”(饿死鬼投胎的还不来吃饭!)

舒玉蹲在门后,鸡汤的香气熏得眼眶发酸。忽然听见杨老爹烟袋锅敲着青砖地:

“大江,去喊毛毛吃饭。”

“哎!”

杨大江应得干脆,脚步却黏在廊下。正要抬手叩门,木门“吱呀”自内而开。小丫头顶着乱蓬蓬的羊角辫,面色如常地福了福:

“阿爹早。”

杨大江手足无措地搓着衣角,瞥见女儿袖口沾的炭灰:

“那个...你阿奶...”

“我闻见饭香了。”

舒玉目不斜视往正房走,肚子却“咕噜”一声泄了底。

“毛毛还没起?”

颜氏第五次掀开蒸笼布,水汽氤氲里包子褶都塌了。

“许是昨日累狠了...”

元娘话音未落,舒婷突然指着门口“咿呀”直叫。

晨光里晃进个蔫头耷脑的身影。舒玉趿拉着绣鞋蹭到桌前,发顶翘着两撮呆毛,活像只炸了窝的鹌鹑。她规规矩矩给长辈们行了礼,捧起青瓷碗就往嘴里扒粥。杨大川在一旁挤眉弄眼,被刘秀芝掐了一把:

“吃你的饭!”

饭桌上飘着诡异的沉默。舒玉扒着碗沿偷瞄众人——杨大川正冲她挤眉弄眼,被刘秀芝掐得龇牙咧嘴;颜氏往她碗里摞了三层小菜,活像在堆粮仓;元娘抱着舒婷转圈,奶团子的虎头鞋险些蹬翻酱菜碟。

颜氏第三次把鸡丝夹进舒玉碗里时,瓷勺突然“当啷”磕在碗沿。舒玉攥着汤匙的手指节发白,突然对着鸡汤里晃动的倒影开口:

“阿爹,昨日是我不对。不该当众顶撞你...”

“是爹糊涂。”

杨大江的筷子“啪”地搁在咸菜碟上,震得酸萝卜跳了跳,

“你阿爷说得对,善心不能当买卖做。”

满桌人筷子齐齐顿在半空。杨大江的喉结滚了又滚,终是夹起块鸡腿往女儿碗里送。油亮的鸡皮擦着碗沿滑落,在桌布上洇出个滑稽的油圈。

“阿爷。”

舒玉突然放下竹筷,

“我想了个法子。”

五张图纸“唰”地铺在桌面,图纸上歪歪扭扭画着店铺布局:前厅用木栅栏隔出取餐区,墙上钉着竹制菜牌;二楼雅间挂着

“寿喜宴预定”的幡旗;后厨开了扇传菜窗,活像现代快餐店的出餐口。

“咱们把吃食分门别类摆出来。”

舒玉蘸着米汤在桌面比划,

“素包一笼、肉包一笼、翡翠包一笼、凉菜分大小碟、粥水分大碗小碗。客人自取后到柜台结账,跑堂只需收拾碗筷。”

杨大川突然拍案叫好:

“妙啊!这样谁也别想浑水摸鱼!”

“那面条怎么办?”

刘秀芝捏着图纸直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