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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深夜秘话(1 / 2)

窗外的天色已彻底变为漆黑,只有几颗闪烁的寒星稀稀疏疏地点缀在如墨的夜幕之上。

西北凉州的深夜,寒意透骨,客舍的书案之上,只有那半盏烛火噼啪作响,跳跃的光影将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摇曳不定。

楚潇潇揉了揉有些酸涩发胀的太阳穴,长时间的翻阅卷宗,让她感觉到眼前一阵晕眩。

就在这时,她听到内间屋里李宪的一声咳嗽,不由得脸上浮起一抹惊喜之色。

她缓缓起身,倒了一杯白水,水温不是很烫,正好入口。

而后端着杯盏,轻轻推开内间的门,走了进去…李宪已经醒了。

此刻正靠在床头,微微侧着头,全然没有了傍晚时分刚抬回来时那股安稳劲,望着桌上跳动的烛火正出神。

眼眸深邃,即便是刚换上明亮的灯盏,却也难以照进眼底深处那丝沉闷的心绪,坑内发现的无名女尸,仍旧在眼前晃悠,让他心内愤懑不已。

早已没有了平日里那般张扬跳脱的神采,脸上显露出来的是不同于以往,极为罕见的沉静。

双手包扎着厚厚的白布,阵阵刺痛从指尖一下下牵动着他的心跳,他却浑然不觉,只是静静地盯着那盏烛火,今日发生的惊险似书卷般在自己眼前一页页翻过。

楚潇潇推门进来的动作很轻,几乎可以说是悄无声息,但还是被他立刻察觉到了。

目光从烛盏上移向门口,看到进来的是楚潇潇,他眼底蒙着的那层疑云瞬间散去,就和看到了主心骨一样。

脸上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但整个人还是看着面无血色,十分虚弱,眼神中却散发着少有的光亮。

“醒了?”楚潇潇走到床边,挨着他缓缓坐下,将杯盏递在他嘴边,李宪下意识地伸手想直接拿,却被她一瞪,“你能不能不要乱动,还要逞能,手都成什么样子了,郎中临走前特意嘱咐过不让你用这两只手做任何事情。”

她的声音中明显带着一些焦急的情绪,而且隐约似乎还带着一丝嗔怒。

李宪怔怔地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双手抬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就这样将手僵在了半空。

“你喝不喝,不喝我可走了,渴死你算了…”楚潇潇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怒意。

“别…我喝…我喝…”李宪就着她的手,慢慢喝了几口,温热的白水入喉瞬间,嗓子里原本的干涩和灼痛感顷刻间荡然无存,让他稍感慰藉。

抬头看向面前的楚潇潇,烛盏下,眼眶一圈青黑,她略显疲惫的神态明显这一日都没有休息,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李宪知道这是为了让自己宽心,但脸上看似平静的神情却掩饰不了双眸中那份浓烈到化不开的凝重。

“是不是吓着你了?”李宪脑袋一歪,目光盯着她的脸,左看看右看看,语气里第一次罕见的没有理直气壮,反而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甚至还有一丝愧疚的意思。

楚潇潇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像平日里用那种生硬的口吻随意搪塞过去。

她慢慢起身,将杯子放回到桌子上,杯托与桌面发出一声轻微的磕碰,她瞥向床上的李宪,眼神中渐渐浮上来一丝柔情。

而后慢悠悠地将梨花木圆凳搬在床边坐了下来,目光低垂,落在自己交叉放在膝上的手上,指尖微微蜷缩在一起。

“王爷千金之躯…若有闪失…”她沉默了半晌才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如常,但李宪明显感觉的到,今日这番平稳之下,似乎还掩着一种别的东西在稍微涌动着。

“您王爷的尊驾,要是在这里出问题,我等…万死难辞其咎…”楚潇潇顿了顿,心中细细想了半天,似在斟酌着该如何说这番话,最终还是抬眉看着虚弱的李宪,对上他眸中那份诚挚的目光。

眼底忽地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既在关切着李宪的身体,又想到今日之事,隐隐有种后怕的感觉,还有一丝难以言喻,连她都不曾意识到的情绪在蠢蠢欲动。

“看到你在那个土坑里,又看到你那双手…我…”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那双明亮的眸子已经将心底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见到李宪的那一刻,这位常日里清冷孤傲的女子,并非仅仅担心一位亲王的安危,或是王爷此事会给查案带来多大的阻碍和麻烦,揪心的仅仅是他李宪。

而李宪又如何看不明白,一向冷的像块冰疙瘩一样的人,此刻在自己眼前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让他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不疼,却泛起一圈圈微澜。

他看着楚潇潇,看着这个理智的有些不近人情的女子,此刻无论是言语中,还是神情动作中,都流露着源于内心最为真实的担忧,这让他不由得嘴角咧出一条弧线。

自己这个伤受的,好像也不是那么亏嘛……

他扯了扯嘴角,想和以前一样用那种满不在乎的笑容让楚潇潇放轻松一些,也好让她知道自己并无大碍。

然后,就在自己咧嘴的同时,不知道脸上什么时候磕碰后留下的淤青也在这一时间被一齐扯动,一瞬间的疼痛让他龇着牙,笑容也有些滑稽。

楚潇潇“噗嗤”一声掩嘴轻笑,李宪看着她这个样子,声音自然也放软了些,伸出那只缠着白布的右手,想拍拍她的肩膀,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根本够不着,便出言安慰道:

“真没事的,潇潇,就是看着吓人,不过一点皮外伤,本王自幼习武,骑马射箭什么的,受过的伤多了去了,这点小伤还不算什么,放心吧,本王命硬的很,阎王爷不想要,这不…在那破坑里待了几个时辰,不还是一点事都没有。”

他一直用平日里那副玩世不恭的口吻轻松言道,试图将这屋中过于紧张和沉寂的气氛驱散掉一些,也是想能用这种看似自嘲的口吻,拂去楚潇潇眉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忧色。

楚潇潇看着他这副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心中那根一直紧绷的弦也随着他轻快的言语放松了几分。

但她没有笑,也确实笑不出来,如果李宪不跟着自己来到西北,他也不会遭受这样的伤痛,虽然封之绗十分肯定能恢复如初。

但楚潇潇身为仵作又岂会不知十指连心,况且即便恢复之后,也还要休养几个月的时间。

而眼前这个奉行吃喝玩乐的寿春王,又岂会受这样的罪。

“殿下,多余的话潇潇也就不再说了,只是日后…”她沉吟了片刻后,才道:“还请殿下行事多加谨慎,西北的情况不似洛阳,我们孤身至此,谁知郭荣那些人在前面又准备了什么样的陷阱等着我们,查案固然重要,但安危更是根本。”

她这话说得依旧和之前规劝李宪时的言论一模一样,但语气中少了平日里那份疏离和冷冰冰的说教,反倒多了几分真情实感。

“知道了,我的楚大人…本王答应你,以后无论去干什么,都和你说一声,免得我们潇潇大人跟着一块担心…”

李宪轻声地回应道,言语中甚至还带着些许的戏谑与自嘲,但眼神中露出的两道精光,却让楚潇潇深知他的认真。

而两人之间,也似乎因为这场偶然之间的意外,内心中某种无形的壁垒被凿出了一丝缝隙,从中流露出一种极其微妙,而且心照不宣的默契。

这种默契无关风月,更像是并肩作战的同泽,在险地困境中滋生出的信任与牵挂……

短暂的沉默过后,院中的墨色愈发浓郁了几分,营田署的梆子声刚过亥时。

楚潇潇看着李宪并无睡意,且身上的疲倦感经过几个时辰恢复了五六成,这才深吸一口气,稳定住自己的心神,将话题重新拉回到正事上。

“王爷…今日你究竟为何掉入了那个坑中,而且在我们发现坑洞的时候,你为什么是那个样子,邋里邋遢的,那个坑里究竟有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从楚潇潇口中说出,这是她目前最为关心的问题,也是能打开眼下僵局的最有可能的突破口。

而且以寿春王的行事风格,如果不是察觉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他是绝对不会孤身犯险的,即便要查,也一定会告诉自己,或者由自己陪同。

此刻的情形,只能说明,他一定是发现了重要的线索,不得不自己先行前往。

提到这个,李宪也顿时来了精神,猛地坐了起来,但忘记了自己双手的伤口,剧痛让他紧皱眉头,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随后,眼神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口吻也慢慢地沉了几分,他四下扭头看了一圈,这才将身体微微向前倾了一些,压低声音说道:

“从听到那个营田副使说的时候,我心里就有点疑虑,到底是什么样的陈年旧册和杂物需要用得上那么大一把锁,孙健还特意下令不准任何人靠近,这分明就是欲盖弥彰,越想就越觉得那地方有古怪。”

“所以,你就趁我下午翻阅卷宗的时候自己偷偷溜出去了?”楚潇潇当即便明了,与自己先前的判断是一致的,寿春王定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去检查,只不过这个行为有些太过于莽撞和冲动了。

“没错…”李宪承认的十分干脆,甚至根本没有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妥之处,“在大堂我可是拉着你一起去的,你不去…后来又看到你正全神贯注在那些放在箱子里的卷宗上,便找了个借口,说要出去透透气,这才独自一人出来,绕到那排仓廪的后面…”

楚潇潇有些哭笑不得,这个王爷,还真是做事全靠一股脑子的热忱,不考虑后果,“王爷,你就没有想到,万一今天我们查这些卷宗到了很晚的时候,你一个人在那坑里,饥寒交迫,可如何是好。”

“我考虑过的…当时就一个念头,既然这个地方有问题,你又在查账目,那我为什么不来仓廪这边看一看,万一能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呢,或者我发现的能和你查出来的账目,记录,文书等东西对的上号,这不更加能尽快推动案情的发展了吗?”

楚潇潇默然,她知道李宪是好心,只不过这个过程却十分狼狈,“是,王爷说的是,潇潇不敢反驳,若非潇潇抬头看了一眼,就怕您这位堂堂的亲王今夜只能在那坑洞中一个人蜷缩着身子过夜了。”

看着楚潇潇这番心口不一的言论,李宪下意识想挠一挠头,忽地看到自己手上的白布,又急忙放了下来,满眼的心虚。

整个动作看起来是那样的滑稽,让楚潇潇不由得莞尔一笑,伸手撩了一下从耳后耷拉下来的发梢,接着问道:“那个仓廪不是锁着门吗,你又是怎么进去的?”

“咳咳…这个嘛,说起来就话长了…当时我到了仓廪那个地方,便想着将锁撬开,但试了几次以后,发现那把黄铜大锁一点反应都没有,便绕着仓廪转了两圈,嘿…别说,还真让本王找到了入口…”

他用咳嗽掩饰了一下,给楚潇潇描述着当时的场景:

“仓廪四周没有其他的东西,而且外面包着一层毡毯,还刷了桐油,我都快急死了,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进去,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当时就想,既然是仓廪,自然要有通风的口道,最后还是在后面发现了仓廪顶上开着一扇小窗…”

他伸着双手在楚潇潇面前比划道,眼中出现一抹难以遮掩的兴奋:“本王自幼习武,这点高度对本王来说不在话下,我就助跑了两步,身子跃起,刚刚好扒在了小窗的窗沿上,这才翻了进去。”

“后来呢,进去之后怎么会有个坑洞,你当时没有发现吗?”楚潇潇有些疑惑,李宪的身手她也是知道的,即便是数丈高的地方跳下去也绝对不会出现问题,可怎么就掉入坑中了?

“潇潇别急,待我细细道来…”李宪苦笑一声,而后才说起了具体的经过,“我跳下去的时候是没有事,而且我和你说,里面黑乎乎的,只有那个用来通气的小窗透进来一点点光,我在里面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结果你猜怎么着?”

说到这里,他还故意卖了个关子,饶有兴致地看着楚潇潇。

而楚潇潇大大地翻了个白眼,而后才没好气地开口回应:“里面是空的,而且中间垫着木板…”

“你怎知道?”李宪顿感纳闷,疑惑脱口而出。

楚潇潇呆呆地望着他,伸出手背在他额头上摸了一下,“王爷,莫不是摔坏了脑子?是我们把你从仓廪中拉出来的,自然是进去看到了里面的情形…”

这时,李宪才恍然大悟,扶额笑道:“是本王仓促了,竟忘了这一点,实在是不应该…”

几乎没有停顿,也不等楚潇潇再问,他接着说道:“借着那一处光亮,我看到最中间上面盖着一块木板,灰尘比周围其他地方要薄很多,应该是不久前才被人翻动过…”

这个发现确也让他更加确信了这里有问题,“我就走到那上面,用脚踩了踩,

说着说着,明显感觉语气中带了一丝丝的懊悔,“我还在周围找了找有没有其他的发现,结果,刚蹲下身子,脚底下的木板‘咔嚓’一声就断开了…然后…”

他无奈地摊了摊手,示意楚潇潇看自己包扎着的双手,“本王就这样子下去了,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而那然,估摸着你就见不到我了…”

楚潇潇佯装拍了他一下,“没点正形,说正事呢,寿春王殿下…”

“好好好,接着说,接着说…那个坑不大,只能容纳三个人左右,多了根本站不开,本王虽然没有摔伤,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晕眩,缓了一会儿起来查看,那里面又黑又闷,还有一股子陈芝麻烂谷子一样的味道,很刺鼻…”

李宪回忆着,“第一时间本王便想到了你,你还在上面查案子,担心万一他们突然发难,你一个弱女子要如何抵抗,当时就下定决心必须要出去,可谁知道喊了几声外面都没有人经过,想过自己爬上去,但是…”

他说到这里,侧着头看了看那扇打开的窗户,楚潇潇当即会意,起身过去将窗棂关上,重新坐回来后,才听他继续说道:“那个坑不是挖出来的,是填进去的…”

“什么?”楚潇潇对于李宪这个说法实在有些不解,怔怔地看着他,“此话怎讲?”

李宪皱着眉分析道:“因为我发现那里的墙壁非常的光滑,而且有人工的痕迹,最为关键的,也是最让本王产生怀疑的地方,是我试着去刨土的时候,发现根本扣不动,全然不像外面,四面一整个的土壁,都是类似于夯土一般的坚硬…”

楚潇潇眉头一紧,“夯土?王爷的意思是…这个坑是从

李宪点了点头,语气却带着一丝不确定,“我想应该是这样的,不然没有办法解释,一个普普通通的土坑,怎么会如此的坚固,刨四个时辰才只能刨不到一半的位置…”

楚潇潇微微颔首,对于李宪的真实感受,她自然是不怀疑,然而她心中思虑的却是,这样的坑洞夯成是为了什么?

通过自己傍晚时分看到的场景,结合李宪目前的描述来看,显然是为了藏什么东西,否则根本没有必要,也没有意义,孙健不是那种有勇无谋之人,没有必要担着重大风险只为了这样一个坑,其中一定还有缘由。

想到这里,她凑近了一些,几乎快贴到李宪的耳朵上,“坑中是不是有东西?”

一听到楚潇潇的问题,李宪的面色愈发沉了几分,眼中也再度露出了那抹似要杀人般的目光,点点头恨声道:

“本来我只是想刨几个脚能踩住的坑,用来借力,然后爬上去,却不曾想刨着刨着,竟然碰到了一个硬物…一开始还以为是石头,越抠越觉得不对劲,直到看到了土壁中间靠下一点的地方,那是一抹森然的白色,凑上前去看了半天,最终发现,那就是一截人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