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音在指挥帐篷里回荡,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让空气都为之凝固。
周国强的脸上,那程式化的温和笑容彻底消失了。他透过厚厚的镜片,深深地注视着我,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审视,以及一丝难以察upid的、仿佛在评估一件罕见藏品般的复杂光芒。
他没有斥责我的狂妄,也没有附和我的疯狂。他只是沉默着,良久,才缓缓将已经凉掉的茶水一饮而尽。
“林先生,”他重新开口,声音恢复了那种不带感情色彩的平稳,“你们的内部事务,评估组无权,也无意干涉。我们的任务,只是技术评估。希望你们能尽快为我们提供一个……稳定的工作环境。”
他站起身,理了理身上那件略显褶皱的夹克,向我伸出手:“茶很好,谢谢。早点休息。”
我与他握手,从他依旧温暖而有力的手掌中,我读懂了他未说出口的潜台词——“说得很好,现在,做给我看。”
他转身离去,背影沉稳,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仿佛我们刚才谈论的,不是人头与鲜血,而是一份普通的地质勘探报告。
但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与他,与他背后那个庞大的国家机器之间,达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我,林浩然,将成为他们在非洲棋盘上,最锋利,也最肮脏的一把手术刀。而我的手术成果,将决定他们最终是选择拿起这把刀,还是将它像一块沾满病毒的废弃物一样,扔进焚化炉。
接下来的几天,营地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周国强的勘探队依旧在按部就班地工作,那些工程师们带着精密的仪器,在矿区周围进行着细致的采样和数据分析。那两名沉默的“安保顾问”,则像两尊门神,寸步不离周国强左右。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而莫罗的舆论攻势,似乎也因为这支东方勘探队的到来,而有所收敛。国际媒体上的喧嚣声小了许多,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按下了暂时的静音键。
巴黎与燕京之间,一场我们看不见的、属于巨人之间的外交角力,已经悄然展开。
然而,这种平静,却比枪林弹雨更让人感到窒息。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奥马尔在他的指挥部里烦躁地踱步,巨大的身躯将地板踩得咯吱作响,“就像暴风雨来临前,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法国人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伊莎贝尔则在她的笔记本电脑上飞快地敲击着,眉头紧锁:“金融市场上出现了异动。几家与‘黑水’、‘G4S’这类顶级私人军事承包商(pc)有关联的安保公司和军工企业的股票,出现了不正常的、大规模的买入盘。有人在布局。”
她的话,让我心中警铃大作。
莫罗不是偃旗息鼓,他是在更换武器。当舆论战和外交威慑都无法奏效时,他选择了最直接,也最致命的方式——战争代理人。
他要引入一个更强大、更“合法”的第三方武装,来完成对我的物理清除。
预感,在第二天的中午,变成了现实。
那天,卡兰的天空一碧如洗,毒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突然,一阵沉闷而压抑的轰鸣声,从遥远的天际线传来。
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响,如同巨人的心跳,震动着每个人的耳膜。
“直升机!”了望塔上的哨兵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吼叫。
营地瞬间炸开了锅。奥马尔的士兵们纷纷冲出营房,抓起武器,紧张地寻找着防空阵地。
我冲出帐篷,举起望远镜。
视线的尽头,四个黑点正在迅速放大。那不是我们熟悉的、俄制米-8那种傻大黑粗的运输直升机,而是线条流畅、充满攻击性的……Uh-60“黑鹰”!
四架“黑鹰”以标准的战术编队,低空掠过我们的营地上空。巨大的旋翼卷起漫天沙尘,吹得帐篷猎猎作响,仿佛在进行一场毫不掩饰的武力炫耀。
最终,它们没有降落在我们的营地,而是在距离我们营地不到三公里的一处开阔高地上,依次降落。
舱门滑开,一个个全副武装、装备精良到牙齿的士兵,如同流水线上的产品般,迅速地鱼贯而出,在四周建立起专业的防御警戒线。
他们的装备,与我们和奥马尔的部队,完全是两个时代的产物。清一色的多地形迷彩作战服,覆盖着战术背心和插板,头戴带有通讯模块的FASt头盔,手中的4卡宾枪上,挂满了全息瞄准镜、战术手电和激光指示器。
他们的动作标准,眼神冷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只有从尸山血海里才能磨炼出来的、冰冷的杀气。
这根本不是军队,这是一台高效而精密的战争机器。
在直升机卷起的尘埃落定后,一面旗帜,在高地上被迅速升起。
那是一面深蓝色的旗帜,上面是一个由古希腊风格的盾牌和长矛组成的徽章。
“Aegisdefeions……”伊莎贝尔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带着一丝颤抖,“圣盾防务……美国最大的私人军事承包商之一。他们的客户名单里,包括五角大楼和中情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