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摇曳的火光下,我用一截燃烧剩下的木炭,在一张处理得十分平整的巨大兽皮上,吃力地,画出了我那台探矿仪的大致形状——一个方方正正的、侧面带着一些圆形旋钮和复杂刻度的铁盒子。
当巴颂酋长看清我画出的图案时,他那张布满了沟壑的苍老脸庞上,瞬间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他浑浊的双眼,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随即与身旁的巫医,交换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眼神。那眼神中,有敬畏,有恍然,还有着深深的忌惮。
“禁地……”巴颂酋长看着兽皮上的图案,用他那蹩脚的、仅有的几个外来词汇,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了这个词。
一旁的巫医,也像是被触动了某个禁忌的开关,身体微微一颤。他用一种充满了敬畏和恐惧的语气,对着酋长,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通。他的语速极快,情绪激动,不时地用手指向山谷的某个方向,脸上满是惊恐。
阿奇娅紧锁着眉头,努力地为我翻译着:“巫医爷爷说,您画的这个东西……和那些人留下的一个铁盒子很像。那个地方,是‘恶灵的巢穴’,是部落的禁地。自从那些和神使您一样……嗯,一样穿着奇怪衣服的人离开后,那个巢穴里,就总会发出奇怪的、像野兽一样的咆哮声(发电机的轰鸣声)。靠近那里的猎物,都神秘地消失了。后来,部落里就开始有人生奇怪的病,就像我弟弟那样,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我心中了然。巫医的这番话,更加印证了我之前的猜测。那台被遗弃的小型柴油发电机,恐怕是因为某种原因偶尔还会启动,其产生的噪音和磁场,被部落的人理解成了恶灵的咆哮。而后续的瘟疫,虽然可能与勘探队遗留的生活垃圾有关,但在他们的认知里,这两件事,已经被牢牢地捆绑在了一起。
是时候,为我的行为,赋予“神圣”的合理性了。
“告诉酋长和巫医,”我看着他们,脸上缓缓地,露出了“神使”专属的、那种悲天悯人的神情,“恶灵之所以会出来作祟,正是因为我们部落的‘圣物’,被遗失在了它的巢穴里。”
我伸出手指,郑重地点了点兽皮上那个探矿仪的图案。
“这件圣物,拥有着镇压恶灵的强大力量。现在,圣物蒙尘,神力被遮蔽,恶灵才会挣脱束缚,跑出来作乱,给卡亚部落带来灾祸。”我顿了顿,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来消化我的话,然后用一种更加庄严的语气说道:“我这一次来到这里,正是奉了我们部落大酋长(老李)和至高天神的旨意,前来取回圣物,并用神的力量,彻底净化那片被恶灵污染的土地!”
我将自己寻找探矿仪这个极其功利性的私人目的,巧妙地,包装成了一次“寻找圣物、替天行道”的宏大宗教行为。
这个解释,显然非常符合他们的认知逻辑,完美地解答了他们心中所有的困惑。
巴颂酋长和巫医,再次对视一眼,这一次,他们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彻底的、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不是那个营地带来了恶灵,而是因为镇压恶灵的圣物不在了!我们都错怪了那些外来者!
这个逻辑,让他们瞬间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