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的春天短暂得如同中年男人在床上,听说会有这么一回事,而且好像是真有,但是一转眼就没了。
气温一天高过一天,日头也明显毒辣了起来。
方远保持着大约两周回一次上海的频率,稍微跟姚珮芳温存一下。
姚珮芳将那小洋房打理得越发有模有样,添置了绿植,挂上了淡雅的窗帘,阳台上也换上了两张结实的藤编躺椅。她从不追问方远在首都的具体细节,只是在他回来时,准备好可口的家常菜,听他聊聊工作上的趣事,眼神温柔而满足。
然而,方远每次离开上海后,杨玉莹的工作日程便聪明聪明的骤然塞满。
不是去录一档重要的晚会节目,就是去录音棚里连续几天打磨新专辑的后期,或是接受几家重要平面媒体的专访,日程表密集得几乎不留喘息之空。
她从不主动给方远打电话诉说思念,也绝不会在他面前流露出丝毫的抱怨或委屈。
方远是何等精明的人,他岂会不懂这看似无意背后的深深用心?
她一直是个聪明的女人。
《少年包青天》片场这边,进度推进得很快。赵宝刚此时远未达到后世那般声名显赫的地位,面对既是投资人又是项目发起人的方远,他表现出了十足的尊重,甚至在具体拍摄决策上,隐隐有以方远马首是瞻的意味。
搞到后来,场记、摄影、美术各部门有事情请示,往往先看方远,再看向赵宝刚。
甚至拍摄现场,只要方远在,一条戏过了,赵宝刚都会盯着方远:“方老板,您看刚才那个有必要重来一次吗?”
起初,方远还有些不习惯,甚至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赵宝刚是专业导演,自己一个“外行”总在旁边指手画脚,怕影响了人家的创作。
他几次试图明确分工,让赵宝刚放手去干。但几场关键的文戏和武戏拍下来,方远参与现场调度和镜头取舍的过程中,一种奇妙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难怪后世什么人都能跨行当导演,王晶也曾说过“导演只要一下午就学会了”。
进入九十年代,整个社会的空气似乎都变得不一样了,像是有人悄悄把那个带着点儿灰黄滤镜的八十年代给掀了过去,换上了一张色彩更鲜亮、节奏也更明快的底片。
最直观的变化,就体现在大街小巷姑娘们的穿着打扮上。不再是千篇一律的军绿、藏蓝,或是小心翼翼的花衬衫领子。
连衣裙的颜色大胆了起来,鹅黄、水红、宝蓝,甚至还有荧光色也悄悄地出现;牛仔裤紧紧包裹着年轻的腿,脚下踩的不再只是布鞋塑料鞋,多了些带跟的皮鞋;头发也不再是规整的两条辫子或“招手停”,烫发、披肩发、高高的马尾,透着股按捺不住的活力。
而引领这股风潮的,无疑正是荧屏上和画报里那些光彩照人的女明星。其中,宁静和杨玉莹,成了无数年轻女孩争相模仿的对象。
宁静到还要另说,毕竟有点前卫大胆,有的姑娘只能私底下偷偷穿,但是和周杰在王府井逛街那一身,在首都成了潮流:简单的牛仔裤,搭配一件略显宽大的衬衫,头发随意一扎,这种混合着中性风和随性美的打扮,让不少追求个性的女孩纷纷效仿。
而真正掀起更大规模模仿潮的,是杨玉莹。她的造型方向,是方远根据她的个人特质,亲自参与定调的纯欲风。
街上出现了无数模仿杨玉莹穿着的女孩,白色的连衣裙、浅色的发带、甜甜的笑容,试图复制那份独特的“岗岗式”甜美。
她的海报、磁带封面造型,成了无数理发店和服装摊位的参考模板。
这种影响力,已经从歌迷圈扩散到了更广泛的时尚消费领域,成为了一种社会现象。方远走在街头,或是在片场看着那些模仿杨玉莹打扮的年轻女工作人员,真的是让人不想她都不行啊。
唉,岗岗又去拍广告去了。
不过,就算她不拍广告,自己也陪不了她了,因为方青松和沈慧芝来首都了。
这次来,一是方远满足了方青松一个小小的心愿,当了一辈子配音演员,让老头到台前秀一把。
其实之前拍《落叶归根》、《永不瞑目》的时候,方远就邀请过方青松,但是他脸皮薄,说啥也不愿意,怕给儿子拖后腿,但是经过几次劝说,老头还是心动了,这次主动提起有没有客串戏。
沈慧芝在纺织厂办理了内退,家里现在不差钱了,让她早点退休享享福。
关于方青松的角色,方远琢磨了半天,终于确定了。
《少年包青天》里,还真有个角色,适合老方。
相国寺的住持,衍悔大师。戏份不多,但角色重要,台词不多,但是角色发挥余地大。
方青松听儿子介绍以后,听得眼睛发亮,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满头的头发,忽然又想到什么,迟疑道:“不过……这是和尚吧?是不是得剃头?”
“不用!”方远早就想好了,“戴个头套,再戴上僧帽,完全看不出来,对您形象没任何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