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下海(1 / 2)

“马思达愣愣的坐在沙发上,四周是刚装好的‘海马歌舞厅’”

方远写下了剧本的第一句话。

原版的《海马歌舞厅》其实就是马卫都的自恋自传,他们这伙人想着成立个地方让哥几个有吃有喝有玩,但是开张以后到处免单,很快黄掉。这才有了这个剧本的雏形。

但是那样,不好看。

马思达不能是一个有钱的主儿,这样观众看了毫无代入感。

就像方远自己本人,如果他的人生是一部小说的话,肯定也不好看,最多均订300的档次。起步太快啦~

“马老板,不是我说你,你在出版社干的好好的,干嘛还要‘下海’啊?”田春边擦玻璃杯边说道。

方远写出了剧本的第一句台词。

“田春,好男儿志在四方。而且你都跟我说了十万八千遍了,咋叫你来给我当个经理,那么多牢骚呢?你看,猛子过来当领班,多积极啊?嗯?说起来,猛子呢?”

“那是,汪猛本来就是无业游民,您一个月给他两张老人头,他可不积极吗?他上午跟我说,去找朋友来给您这开业大吉找人头,要把咱们这歌舞厅搞得热热闹闹的呢!”

马思达正琢磨着汪猛去哪了,就听门口一阵喧哗。只见汪猛一头汗地推门进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身后跟着三个男人。

汪猛时髦的牛仔服,但是穿在他身上也显得吊儿郎当。他搓着手,哈着腰凑到马思达面前:

“马老板!人我给请来了!瞧瞧,这三位,都是我过命的交情!听说您这‘海马’开业,非要来给您捧这个场,壮这个声势!我说不用,马老板仗义疏财,不讲究这个!拦都拦不住!”

马思达抬眼朝他身后看去,心里咯噔一下。

这三个,年纪都不轻了,起码四十往上。穿着嘛,说不上破旧,但明显不合身。神情也有些恍惚,不像常来这种娱乐场所的。

说他们是街溜子吧,眉宇间又没那股混混的戾气;说不是吧,穿搭跟汪猛站在一块浑然一体。

“猛子,这三位是……”马思达心里打鼓,可面上还得客气。

“哦哦,介绍介绍!”汪猛连忙侧身,“这位是王哥,这位是李哥,这位是张哥,都是能人!”

马思达还是热情地招呼三人入座,让田春上了茶水和最便宜的瓜子。三人显得有些拘谨,连声道谢。

到了晚上,歌舞厅开业,霓虹闪烁,音乐响起。马思达请来的小歌星在台上扭动腰肢,唱着邓丽君的《甜蜜蜜》,底下的客人虽然不多,但也渐渐有了点气氛。

马思达巡场时,下意识地又瞥向汪猛带来的那桌。这一看,他愣住了。

那三位既不像其他客人那样跟着音乐摇摆,也不交头接耳闲聊,反而围坐在一起,表情严肃,手指在桌子上比划着,声音不大,但偶尔飘过来的几个词,把马思达吓了一跳。

“……东欧剧变,根源在于经互会体系的僵化……”

“……不能一概而论,戈尔巴乔夫的新思维有其历史必然性……”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那本书的理想主义色彩太浓,脱离了现实土壤……”

“……萨达姆入侵科威特是自寻死路,我看美国一定会插手……”

马思达站在不远处,听得目瞪口呆。这哪是来歌舞厅寻开心的?这分明是微型学术研讨会啊!他心里的好奇压过了疑虑,忍不住端了杯啤酒走了过去。

“三位老师,聊着呢?我这歌舞厅吵,没打扰你们吧?”马思达笑着坐下。

那位被称为“王哥”的抬起头,脸上竟有些不好意思:“哎呀,马老板,见笑了。我们几个老家伙,习惯了,凑在一起就爱瞎扯这些没用的。”

“怎么能是没用的呢?”马思达真心实意地说,“听几位谈吐,就不是一般人。刚才听你们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年轻时也爱看,保尔·柯察金,那是榜样啊!”

一句话打开了话匣子。从奥斯特洛夫斯基聊到托尔斯泰,从俄罗斯文学聊到欧洲古典哲学,又从哲学聊回当下的经济改革。

马思达发现,这三位虽然穿着寒酸,但学识渊博,见解深刻,绝非等闲之辈。只是言谈举止间,总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落寞和失意。

聊到兴头上,马思达让田春送个果盘过来。田春端着果盘过来,放下时,悄悄拉了拉马思达的衣角,朝他使了个眼色,低声道:“老板,猛子刚跟我说,这三位……怕是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马思达心里一沉,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挥挥手让田春先去忙。

果盘上来,三位客人显得有些局促,连声道:“马老板,太破费了,这……”

马思达摆摆手,亲自把果盘推到他们面前,故作随意地问道:“三位老师,现在是在哪儿高就啊?”

这一问,气氛瞬间凝固了。三人互相看了看,脸上都露出了苦涩的表情。

最后还是“王哥”叹了口气,坦诚相告:“马老板,不瞒您说……我们三个,都是‘下海’早的那拨人。我辞了副厂长的职务,李老师从大学出来,张工也离开了设计院。本来想着凭本事吃饭,干一番事业……结果,唉,不是被人骗,就是项目黄了,赔得……底儿掉。现在,真是无颜见江东父老啊。”

李老师接口道,声音低沉:“猛子跟我们说,今晚过来给马老板捧个人场,完事儿能有十块钱的出场费……我们……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想着……想着挣顿饱饭钱。让马老板见笑了。”

马思达目瞪口呆,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他站起身,从柜台里拿出钱包,抽出三张五十元的钞票分别塞到三人手里。

“三位老师,这是说什么话!今天你们能来,就是我马思达的贵客,什么出场费不出场费的,这钱,算我一点心意。日子难,大家一起扛过去!”

晚上打烊,马思达丢了一块算盘给了田春,说道:“盘盘账吧!”

田春眼皮都没抬,把算盘一推,没好气地说:“老板,这账还有必要算吗?歌手出场费八十,瓜子饮料白送了不少,您还倒贴出去一百五。再加上我和猛子这个月的工资,拢共赚了负的二百五十一块三毛三,三毛三还是循环小数,没完没了!好家伙,这比二百五还多!”

马思达听着这带响儿的报账,不但没恼,反而乐了:“行,开门红没见着,开门‘负’也挺好,说明咱们这儿不一般,赔钱都赔出循环小数了,有文化!”

他收起算盘,信心十足地说:“别急,明晚我请个大款来,做大生意的,只要把他伺候好了,以后客源不成问题!”

第二天晚上,一个派头十足,穿着西装,手里拎着个砖头似的大哥大的人走了进来。

“马老板!你这地方不错嘛!有格调!比我之前蹲电影厂强多啦!”

马思达赶紧迎上去,一路捧着:“方总您过奖!跟您这做大生意的比不了,我们这就是小打小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