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九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上海的街头清冷。
忙完了年底最后一场重要的一场演出,把明天元旦各厂活动的演出队伍都安排妥当后,方远没回公司,而是拐进了一条熟悉的小街,走进了一家小饭店。
店里生意冷清,老板认得他们,热情地招呼着。方远要了个靠里安静的座位,点了几个小菜,又直接要了一打啤酒。
等了十多分钟,孔凡伟裹着一件军大衣进来,搓着手坐下:“这鬼天气,喝啤酒?老方,你想冻死我啊?”
方远没搭话茬,反而仔细打量了孔凡伟,开口道:“老孔,我没看错的话,这军大衣是我的?”
孔凡伟哈哈一笑:“是你的,还记得吗?前年我们录像厅刚开业,那晚我们就睡在录像厅的地上,你把这件军大衣给我盖了,结果第二天你感冒了。”
方远思索了会,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孔凡伟拿着一根筷子一头,起了一瓶啤酒,给自己倒了一满杯,也陷入怀念:“你说那时候我们俩胆子也大,要是抓住了可就完了。不过现在想想还怪怀念的,一晚上赚几百块钱乐的跟什么一样。”
方远笑着给自己倒满一杯:“是啊,那时候其实挺快乐的。”
两人碰了下杯,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啤酒顺着喉咙滑下,激起一阵寒颤。
几杯酒下肚,身体开始适应,反而逐渐暖和了起来,话匣子也打开了。
两人忆起当初开录像厅、算计着怎么多拉几个客人的日子,时而唏嘘,时而大笑。
那些看似艰难的岁月,如今回味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气氛正好时,孔凡伟放下酒杯,脸色认真了些,声音也低了下去:“老方,有句话,憋心里有两天了。”
“什么事?”方远漫不经心地夹了一口菜放入嘴里,其实他猜到了孔凡伟想说什么。
孔凡伟严肃道:“这次……我拿的钱,多了。”
前两天,年底分红,方远论功行赏,给老孔封了一个远超常规的红包。
方远笑了笑:“多什么多?老孔,你记得咱俩最开始搞录像厅的时候,我说过什么吗?”
老孔愣了一下,点点头:“你说,赚了钱,五五开。”
“对,五五开。”方远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老孔,“可现在,是我食言了。实话跟你说,我这两年赚的钱,是这个数,”
他伸出大拇指和小拇指,向孔凡伟扬了扬。
老孔瞳孔微缩,他当然明白后面的单位不可能是万,甚至十万。
“六百万????”
“就算不到,也不会差太远。”
方远开始跟自己的兄弟算账:“签岗岗,出《让我轻轻地告诉你》合辑。这一波,连磁带带周边,刨去成本,给岗岗的分红,我大概纯得了七十多万。”
“演出费用其实还是大头,演员们稀里糊涂的拿固定的钱,你是跑这个的你最清楚,两年下来,总共我得了两百多万吧。”
孔凡伟点点头。
“这次去香港,还有解晓东的《涛声依旧》,加上岗岗的《毕业季》,我至少拿了三百万,只少不多。
老孔,我根本没跟你五五开,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以后也会跟别人说的天花乱坠,说要怎么怎么分钱,但是,我永远都会是赚的最多的。你现在想想,我这两年,分你四十多万,多吗?”
方远突然有点惭愧,平时开玩笑不说,现在自己不知不觉真成资本家思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