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观园群芳袅袅散尽,日子还是要过,张航最近开始膨胀起来了。
凭借青歌赛半决赛那首真情流露的《老男孩》,以及随后在红楼演唱会上作为暖场和助演嘉宾的几次亮相,他几乎是一夜之间,从一个带着案底阴影过气歌手,跃升为上海滩家喻户晓的平民偶像。
他受到的欢迎程度,在某些层面甚至超过了屠洪刚和杭天琪。
因为后两者是国家队级别的,高高在上,而张航,更像他们身边的某个朋友,某个同样被生活磋磨过却仍在嘶哑歌唱的兄弟。
他商演的价码水涨船高,邀请函雪片般飞到姚珮芳的办公桌上,指定要他唱《老男孩》。
甚至,中唱上海的制作人也主动联系了星火文化,表达了想为张航录制发行《老男孩》单曲黑胶唱片和磁带的意向。这对一个歌手而言,是迈向正统和主流的重要一步。
这天晚上,张航结束了一个肥皂厂工会组织的答谢演出,依旧是压轴唱《老男孩》,依旧获得了工人们山呼海啸般的欢迎。
下了台,他换上普通的的确良衬衫和劳动布裤子,骑着新买的摩托车,回到了自己租住的、离公司不远的老弄堂里。
弄堂口昏暗的灯光下,蹲着一个人影,见他过来,立刻站了起来,脸上堆起笑容。
“航哥!回来啦?”
张航定眼一看,是以前在闸北那边跑场子时认识的一个朋友,叫阿强,算是有点社会背景,以前对他爱答不理,偶尔需要暖场歌手时才想起他。
“阿强?你怎么找到这来了?”张航停下自行车,有些意外。
“嗨!现在上海滩谁不知道你航哥的大名啊!找你还不容易?”
阿强凑近几步,递过来一根飞马烟,自己也点上一根,吞吐一口,压低声音。
“航哥,哥们儿今天来找你,是有点难处,实在没办法了,想求你帮个忙。”
“什么事?你说说看。”张航没接烟,心里隐约觉得不太对劲。
阿强搓着手,脸上做出为难的样子:“唉,最近好几个兄弟出事了,需要一点安置费用,最少得这个数。”他伸出两根手指。
“两百?”张航下意识问,下意识想往兜里掏钱。
“啧!航哥你逗我呢?两百够干嘛的?是两万!”阿强语气有点不满,仿佛张航在故意装傻。
“两万?!”张航倒吸一口凉气,直接被这个数字吓住了,“我…我哪有那么多钱?”
阿强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带点鄙夷地说道:“航哥,这就没意思了吧?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大明星!电视上都放着你的歌!
出去唱一场不得大几千上万的?两万块对你来说,不就是几首歌的事?至于跟哥们儿这儿哭穷吗?”
张航百口莫辩,急得额头冒汗:“阿强,我真没骗你。我是有点演出费,但公司有规矩,拿的是分成,大头是公司的,我…我每个月还是拿保底工资,加上每场演出抽一点,刨去房租吃饭,真没攒下什么钱。两万块…我见都没见过那么多!”
“保底工资?演出抽一点?”阿强轻笑一声,“张航,你跟我说这话,要么是拿我当傻子,抠门都找这个借口;要么是你老板把你当傻子。心黑透了,拿你当驴使,就打发这点钱。
“你出去看看!现在全上海谁不知道你张航红了?歌都在街上飘着呢!结果你告诉我你没钱?骗鬼呢!”
说完,阿强,转身就走。
张航僵在原地,看着阿强消失在弄堂的黑暗中,晚风吹过,他却觉得浑身发冷。朋友最后那两句话,深深击中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