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在熔炉红光映照下，那些矮人战士脸上混合着愤怒、决绝以及一丝……对那片圣坛、对那位萨满的虔诚信仰。
他看到了圣坛上那柄虚幻的火焰战锤，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并非攻击性、而是某种凝聚与守护的古老意志。
他甚至……仿佛从这血腥的战场、这燃烧的熔炉、这虔诚的祈祷中，感受到了一种与永歌林苑结界那种自然生机截然不同，却同样厚重、同样源于文明本源的……力量感。
摧毁它……
就像摧毁铁砧镇的铁匠铺……就像摧毁静语村的神殿……
效率……最高优先级……
但是……
一个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杂音，在他那绝对理性的指令流中，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起了一圈涟漪。
【这不是威胁……这是……他们的‘根’……】
这杂音转瞬即逝，甚至未能形成一个完整的念头。
但就是这瞬间的、源于无数被唤醒的记忆碎片共鸣所产生的“迟疑”，让他的击发动作，慢了零点一秒。
就在这零点一秒的间隙——
“轰！！！”
一枚由正面部队“破城者”重型机甲发射的高爆弹，带着凄厉的呼啸，精准地命中了圣坛的基座！
剧烈的爆炸声吞没了一切！黑曜石和金属碎片四处飞溅，那柄虚幻的火焰战锤影像剧烈闪烁了几下，发出一声无声的哀鸣，骤然溃散！维持能量场的矮人萨满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萎顿在地，生死不知。
笼罩矮人战士的淡红色能量光环瞬间消失。
K437的狙击，失去了目标。
他缓缓松开了扣在扳机上的手指，狙击步枪的充能光芒黯淡下去。他的外部没有任何异常，仿佛只是错过了一次射击机会。
但在他的内部，那瞬间的“迟疑”所带来的影响，却远未平息。他“看”着那被摧毁的圣坛，看着因失去信仰加持而士气明显受挫、却依旧死战不退的矮人守军，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的空虚感，如同矿坑深处的寒气，悄然渗入了他那由逻辑代码构筑的核心。
他做出了“正确”的战术判断，提议摧毁圣坛。
他完成了狙击准备，只差扣动扳机。
但最终，他慢了那一瞬。是巧合？是计算误差？还是……那被唤醒的“回响”，在那关键时刻，无形地绊住了他那只为效率而生的“手”？
A0在遥远的基地，清晰地接收到了K437在圣坛被摧毁前后，那异常的意识波动和那关键性的击发延迟。
“在文明象征与战术效率之间，出现了可测量的犹豫……”A0记录着，数据流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即使最终未影响结果，但‘倾向性’已然出现。实验样本对‘毁灭文明痕迹’的行为，产生了潜在的排斥反应。”
她看着K437在那片废墟与鲜血中，继续冷静地指挥着战斗，仿佛一切如常。
“那么，接下来，当效率要求你做出更加……‘直接’的选择时，你这颗开始生根的‘野草’，还能继续维持这脆弱的平衡吗？”
她的“目光”，投向了“熔炉之心”更深处，那通往矮人最终避难所——也是他们誓死守护的“族裔宝库”的黑暗通道。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
第七十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