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拎着个破工具包,油渍斑斑的蓝布衫洗得发白。
杨靖递了支烟:叔,您给看看这机子,咋跟中了邪似的慢?老机修眯着眼拆开机壳,指尖刚碰到电机外壳就顿住——还带着余温。
他抬头看杨靖,后者正蹲在门口逗狗,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老机修低头继续捣鼓,嘴里嘟囔:手摇......咋还带嗡嗡唱经?
开机仪式定在第三天。
杨靖特意请了老针线主祭——她在屯里缝了四十年衣裳,机子在她手里比亲闺女还金贵。
他给机子上了三遍桐油,红布缠了八道,自己先摇了十下,额头的汗把狗皮帽都浸透了。
慢点......再慢点......老针线扶着机台,老花镜反着光。
杨靖手心里全是汗,悄悄松了摇把。
电机地一声,针头突然窜得比飞梭还快,粗布地从压脚底下钻过去,缝线直得能当尺子使。
老针线后退三步,后腰撞在长凳上。
她扶着心口,手指直颤:这......这机子通灵了?大脚婶一嗓子扑过去,抱着机台直抹泪:活了!
咱的厂活了!二翠婶抢着试机,机子哒哒哒响得跟敲锣似的,半柱香工夫就缝完一件对襟衫。
当晚,老机修蹲在厂房后墙根。
他摸出万用表,表笔戳进地缝里的电线。
指针地抖了个高——220伏。
他咧嘴笑出一口黄牙,把表塞回工具包,哼着小调往家走:通灵?
通的是电。
县供销社的台灯亮到后半夜。
陈干事翻着平安衣业首日报表,日产量47件的数字刺得他眼睛疼。
他捏着报表边角,突然想起杨靖蹲井台说的话:井水到哪都是水,可源头在平安屯。他提笔在批注栏写下:动力来源
清晨的雾气还没散,晒谷场传来汽车鸣笛。
杨靖端着搪瓷缸子喝玉米粥,就见一辆绿色吉普车地刹在厂门口。
车门打开,下来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蓝制服口袋别着钢笔,冲他笑:同志,我是县农机局的技术员,来看看你们的缝纫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