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透,杨靖就抱着一摞油印好的《分红溯源图》往夜校赶。
路过晒谷场时,王婶子正踮脚往墙上贴榜文,浆糊刷得太稠,纸角翘起来像只招摇的耳朵。
他刚想过去搭把手,就听见夜校教室传来此起彼伏的“咯咯”笑——准是王念慈的课又闹热了。
推开门的刹那,杨靖差点被粉笔灰呛到。
黑板上“防疫饮=科学+信仰”几个字写得歪歪扭扭,最末的“仰”字还拖了道尾巴,像是粉笔头突然断了。
王念慈站在讲台边,蓝布衫袖口沾着白灰,正用竹棍点着板书:“科学是里头的瓤,信仰是外头的皮,就像……就像二愣子娘煮的黏豆包,豆馅实在,皮儿才甜。”
“老师!”二愣子娘从第三排蹭地站起来,花布围裙角还沾着苞米粒,“俺懂了!神水是‘科学’穿的‘神袍’!上回小靖说那氯霉素粉是实验室造的,可不就跟神仙炼丹一个理儿?”她嗓门大得震得窗纸直颤,前排的小栓子捂着耳朵缩成球,后排的老疙瘩妻笑得直拍大腿,连张大山都绷不住,用烟袋锅子敲着长凳:“你这比喻,比俺家二愣子啃西瓜还实在!”
王念慈的耳尖蹭地红了,竹棍在掌心敲出轻响:“婶子说得对,可这‘神袍’得穿得敞亮——”她话音未落,杨靖就看见老鼓头缩着脖子往门边走。
那老爷子往常最爱上夜校,今儿却总往窗外瞧,烟杆在裤腿上蹭了又蹭,像是有话憋得难受。
下课后,村民们拎着马灯陆陆续续往外走。
老鼓头假装系裤带,等最后一个人影消失,才攥住杨靖的袖口。
他的手像老树皮似的硌人,声音压得比蛐蛐叫还低:“小靖啊,昨夜西坡……俺听见有人说话。”
杨靖心里“咯噔”一下。
老鼓头是屯里的活地图,打日本那会儿就在西坡看青,耳朵灵得能辨出二十步外的脚步声。
他不动声色地把人往墙角带,霉味混着老鼓头身上的旱烟味直往鼻子里钻:“啥话?”
“‘防疫饮’‘县里批文’……”老鼓头的喉结动了动,“还有句‘魂不散’,听得俺后脊梁发凉。那声音……像陈干事的通讯员,尖得跟敲破锣似的。”
杨靖的指甲掐进掌心。
陈干事是县社管副业的,上月来屯里查账,嫌防疫饮“没批文”要停产,要不是张大山拍着胸脯说“出事儿我担着”,早闹起来了。
他转身往家跑,鞋跟踢得土块乱飞——得赶紧调系统的“记忆回溯”。
月光爬上窗棂时,杨靖蜷在炕头,额头渗着细汗。
系统面板泛着幽蓝的光,“消耗50积分激活记忆回溯”的提示跳了三遍。
他咬咬牙点下确认——这50积分够换半袋白面呢,可要是能抓出背后使坏的,值!
画面在眼前展开:三日前深夜,牛棚外的老槐树下,陈干事的通讯员缩着脖子,往戴草帽的人手里塞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