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清晨的晒谷场结着薄霜,杨靖正蹲在草垛边给王念慈补胶鞋——前儿夜校放学她踩了泥坑,胶鞋帮子裂了道缝。
忽听得西头传来尖啸,像破风箱漏了气:“天要塌喽!山神爷显灵啦!”
孙寡妇披头散发冲进来,灰白头发沾着草屑,手里举着半截焦黑的桃木枝。
她的蓝布衫前襟歪了三粒扣子,布鞋后跟磨得飞了边,却偏要踮着脚往碾盘上爬,活像只炸毛的老母鸡。
“都来瞧!昨夜我梦见山神庙的泥像淌眼泪,说有人用邪法改了咱屯的命数!”她抖着桃木枝指向杨靖,“就是他!那盏一按就亮的妖灯,那罐喝了不咳嗽的神药,都是偷来的仙术!”
碾盘下围了一圈人。
铁蛋娘攥着刚从杨靖那换的毛巾角,指节发白;二柱媳妇怀里的娃正啃杨靖给的水果糖,被这一嗓子吓哭了;连总夸杨靖勤快的赵大爷都搓着烟袋锅子,眯眼往杨靖脚边的手电筒瞥。
杨靖手底下的胶鞋“啪嗒”掉在地上。
他站起身,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来——前儿夜校新教的“团结”二字还在脑子里转,怎么一夜间就变了天?
“婶子这梦可真玄乎。”他扯了扯嘴角,尽量让声音听着像平时给王念慈讲笑话,“昨儿后半夜我还帮张叔家修篱笆,雪下得跟筛面似的,哪见着红光了?”
“你当山神爷的话能随便听?”孙寡妇突然跪到碾盘上,膝盖砸得青石板“咚”一声,“我梦见红眼童子扛着麻袋进粮仓,麻袋口漏的不是粮,是血!今早我去仓房瞧,房梁上结的冰碴子全是红的!”她掏出块碎布抖开,上面沾着暗褐色的冰渣,“这是证据!”
人群里炸开一片抽气声。
铁蛋娘突然把毛巾往杨靖怀里一塞,转身就走:“我家铁蛋才七岁,可担不起这因果。”二柱媳妇慌忙捂住娃的嘴,连糖纸都顾不上捡。
赵大爷的烟袋锅子磕在磨盘上,火星子溅到孙寡妇脚边,她尖叫着蹦起来,倒更坐实了“神怒”的说法。
杨靖望着怀里皱巴巴的毛巾,鼻尖泛酸。
前儿王婶子咳嗽得睡不着,他给了枇杷膏时,那婶子拉着他的手说:“小靖这心,比蜜还甜。”怎么才三天,甜的就成了邪的?
“都散了!”张大山的粗嗓门像炸雷,带着民兵挤进来。
他腰间别着红缨枪,枪头的红布被风吹得猎猎响,“孙桂芳,你当这是解放前跳大神?夜校学的‘破除封建迷信’都喂狗了?”
孙寡妇突然“哇”地哭出声。
她踉跄着扑到张大山脚边,一把扯开蓝布衫——露出肩头青紫色的淤痕,“我这伤是昨儿替老李家娃挡驴踢的!我孙桂芳活了五十年,什么时候坑过咱屯人?”她仰起脸,泪水混着草屑糊在脸上,“要是杨靖的仙术没问题,那昨夜的红光算啥?他那灯照得雪都红了,不是反噬是啥?”
人群里不知谁嘀咕了句:“我昨儿起夜,倒真瞅见西头有红光……”
杨靖的太阳穴突突跳。
他想起系统面板昨夜的警告——神秘度临界,使用非农具类物品有97%概率触发天象幻觉。
合着他前儿给王婶子送的枇杷膏,后儿给刘会计修的钢笔,全成了“邪法”的证据。
“奶!”他突然拔腿往家跑。
奶奶今早咳得比前儿还厉害,他走时给烧了姜糖水,可现在……
推开篱笆门,土炕上的被子团成个小团。
奶奶蜷在里头,咳嗽声像破风箱,每咳一下都要捂胸口。
杨靖冲过去摸她额头,烫得能烙饼。
他手忙脚乱翻出系统面板,兑换栏里川贝枇杷膏的图标亮得刺眼——只要点确认,就能拿到药。
可面板边缘的红光还在闪:“【警告】使用后可能触发‘血月’幻觉,村民信任度-30%。”
“奶,咱不咳了啊。”他把奶奶扶起来,搓热手心给她拍背,喉咙发紧,“等明儿我去公社找大夫,咱吃正经药。”
“小靖……”奶奶攥住他的手腕,指甲盖儿都泛白了,“别为我……招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