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风裹着雪粒子往窗缝里钻,刘小柱又被咳醒了。
他喉咙里像塞了把烧红的铁砂,每吸一口气都刮得生疼。
摸索着去够枕边的药瓶,指尖触到的却只有冰凉的炕席——杨靖给的川贝枇杷膏早喝空了。
少年裹着漏风的棉被坐起来,窗纸上透进雪光,把他苍白的脸照得像张薄纸。
小柱?外屋传来刘会计的惊呼声。
刘小柱扶着墙往地上挪,棉鞋刚沾地就打了个晃。
他摸到炕柜最底层的纸包——那是马主任前日塞来的青霉素,说是比枇杷膏管用十倍。
少年抖着手倒出两粒黄色药片,就着冷水咽下去,可刚躺下又翻涌起来,趴在炕沿呕出半滩黄水。
儿子!刘会计趿拉着棉鞋冲进来,火折子一声照亮了炕沿的秽物。
他颤抖着捡起药瓶凑到鼻尖,甜腻的糖浆味混着股子焦糊气直钻鼻孔——和杨靖给的枇杷膏那种清苦药香截然不同。
小文娘说过,真药瓶底有供销社钢印......刘会计喉咙发紧,突然想起前日在扫盲班听的课。
他抄起药瓶冲进风雪里,棉裤管灌进雪水也顾不上,深一脚浅一脚踹开小文家院门。
文嫂子!他拍门的手冻得通红,快帮我看看这药!
小文娘举着验药灯凑近标签,玻璃罩里的煤油灯芯炸了个花。你看这墨迹!她用指甲刮了刮,褪色的蓝墨水立刻晕开,正经药瓶标签是机器印的,哪能一刮就花?
这假得能去演样板戏了!
刘会计的膝盖一软,差点栽进雪堆里。
他抱着药瓶往杨靖家跑,棉鞋踩得雪壳子响,活像只被抽了筋的老狗。
杨靖听见砸门声时正蹲在灶前热玉米饼。
他裹着补丁摞补丁的棉袄开门,就见刘会计直挺挺跪在雪地里,药瓶上的冰碴子往下掉,在青石板上砸出一串小坑。
杨兄弟......刘会计的鼻涕冻成了冰溜子,小柱喝了这假药,现在吐得直抽抽......
杨靖没说话,转身从炕柜里摸出个褐色玻璃瓶——这是他刚用系统积分兑换的川贝枇杷膏,瓶身还带着系统空间的温乎气。
又翻出瓶止咳露,塞进刘会计怀里时故意使了点劲:早信我能拖到今天?
里屋传来王念慈的声音:我熬了姜汤!姑娘端着搪瓷缸子跑出来,发梢还沾着灶膛的草屑,快给小柱灌下去!
刘小柱喝药时咳得更凶了,最后地咳出团黑痰。
王念慈用帕子接住,凑到灯前看:这是肺里积的寒痰,排出来就好了。少年的呼吸渐渐平稳,眼皮子直打架,临闭眼还攥着杨靖的袖口:杨哥哥......甜膏......
刘会计蹲在炕沿边,手把着儿子的腕子直哆嗦。
他突然地磕在地上,额头碰得青肿:我该死......马主任说你藏地窖金,说你想抢我会计位置......我就信了......
地窖金?
拐杖敲地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杨靖抬头,就见哑婆李拄着竹杖站在门口。
老太太的灰布头巾落满雪,枯树皮似的手一把夺过刘会计手里的假药瓶,地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