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王的誓言(1 / 2)

寒意,并非来自窗外料峭的春风,而是源自那两名宫廷侍卫手中所持之物——两副玄铁镣铐。镣铐在厅内烛火与天光的交织下,折射出幽冷的光泽,如同毒蛇阴冷致命的信子,无声地舔舐着凝滞得几乎要炸裂的空气。那两名侍卫,身着皇家禁卫特有的绛紫劲装,步伐沉稳如山岳移动,眼神锐利如鹰隼,却又空洞得不见一丝波澜。他们是宫中万里挑一的内家高手,是只知执行上峰命令、没有个人情感的杀人利器。他们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冰冷的信号——皇权,已不再信任这座王府,不再信任这位功高震主的王。

厅内,所有王府侍卫的手,在同一瞬间,死死按上了腰间的刀柄!骨骼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嘎吱”的轻微爆响,一双双虎目之中,燃烧着愤怒与誓死扞卫的火焰。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场中唯一的中心——墨临渊。无需言语,只待他一个眼神,一声令下,即便对面是代表皇权的钦差,是深不可测的内家高手,他们也敢毫不犹豫地拔刀相向,血溅五步!亲卫统领沈牧,这位跟随墨临渊从尸山血海中杀出的悍将,更是猛地踏前半步,身形微弓,全身肌肉紧绷如铁,如同一头发现了致命威胁、蓄势待发的猎豹,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每一道线条都写满了决绝,目光如两把烧红的烙铁,死死锁住那两名持镣侍卫的手腕,仿佛只要他们再敢前进一寸,便会迎来雷霆般的扑杀。

空气仿佛被抽干,沉重的压力让一些文职属官几乎喘不过气,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钦差太监,那张保养得宜、略显阴柔的脸上,此刻挂着毫不掩饰的倨傲与一丝计谋得逞的阴冷。他微微扬着下巴,尖细的嗓音带着一种刻意的拖长,仿佛在欣赏这紧张的氛围:“王爷,陛下的旨意,您是懂的。咱家也是奉命行事,还请……不要让咱家为难,也让云舒姑娘,体面些。”他刻意避开了“王妃”的称呼,用了“姑娘”二字,其中的轻蔑与否定,不言而喻。

所有的目光,或担忧,或愤怒,或惊恐,或阴冷,最终都汇聚到了墨临渊的身上。他自始至终,站在那里,如同一尊沉默的玄铁雕像。从钦差宣读圣旨,到侍卫手持镣铐上前,他未曾开口,甚至连眉梢都未曾动一下。唯有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其内里仿佛有黑色的风暴在凝聚,在旋转,酝酿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就在那镣铐的寒光即将触及云舒衣袖,沈牧几乎要按捺不住扑出的前一刻——

“铿——!”

一声清越激昂的龙吟,恍若九天惊雷骤然炸响在这死寂的厅堂之中!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金裂石的穿透力,震得人耳膜嗡鸣,心脏骤缩!

声音的源头,是墨临渊!

他甚至未曾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危机,仅仅是反手一拔!动作快如闪电,流畅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腰间那柄随他征战多年,饮血无数,剑身暗纹如连绵山岳、名为“镇岳”的宝剑已然出鞘!剑光如银河倒泻,匹练般闪过,清冷、霸道,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这一剑,并非斩向任何人体的要害,而是精准、狠厉、又带着极致羞辱性地,骤然掠过了钦差手中那卷象征着无上皇权的明黄圣旨!

“刺啦——!”

绢帛被无情撕裂的声响,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异常刺耳,仿佛撕裂了某种覆盖在权力之上的、不可侵犯的神圣外衣。圣旨前端,那用金线绣着精致云龙纹、代表着天子威严的“龙头”一角,轻飘飘地荡起,在空中打了个旋,然后无力地、无声地,飘落在地,躺在了冰冷光滑的金砖之上,沾染上了微不足道的尘埃。

这一剑,快得超越视觉捕捉!准得毫厘不差!狠得石破天惊!更带着一种摒弃所有顾忌、斩断所有退路、将个人命运与怀中女子彻底捆绑的决绝!

刹那间,满堂皆惊!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包括那名原本倨傲无比的钦差。他捧着那卷被斩去龙头一角的圣旨,双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仿佛捧着的不是圣旨,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脸上那点虚伪的从容和倨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惨白,如同刚刚刷好的白墙,透着一股死气。他像是被无形巨手扼住了喉咙的公鸡,眼珠暴突,尖利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惊恐和愤怒而彻底变形走调,尖锐得几乎能刺破屋顶:“墨、墨临渊!你……你你……你竟敢剑斩圣旨?!此乃大不敬!是十恶不赦、诛灭九族的谋逆大罪!你……你疯了不成?!”他的手指着墨临渊,指尖却在不停地哆嗦。

“谋逆?”

墨临渊终于开口了。他持剑而立,身形挺拔如扎根万丈山崖的孤松,周身那身经百战、从尸山血海中锤炼出的凛冽杀气与磅礴威压,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汹涌扩散,瞬间将那股所谓的“皇权威严”冲击得支离破碎、荡然无存。他的声音并不高亢,反而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低沉沙哑,却字字如千斤重锤,狠狠地、缓慢地砸在每个人的心头,震得人灵魂发颤,几欲跪伏。

“在本王的王府,动本王的王妃,”他手腕轻轻一翻,沉重的“镇岳”剑剑尖斜指地面,寒光在剑刃上如水流动,动作流畅而充满爆炸性的力量感,他的目光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刀,裹挟着塞外风雪与金铁交鸣的杀伐之气,缓缓扫过惊魂未定、色厉内荏的钦差,“谁给你的胆子?嗯?”

最后一个“嗯”字,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的质问,仿佛帝王在审视蝼蚁。钦差被这目光一扫,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竟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后面斥责的话语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墨临渊侧过身,以一种完全庇护的姿态,将云舒纤细单薄的身影彻底笼罩在自己宽阔坚实的背影之后。那是一个不容置疑的、绝对安全的领域,仿佛天塌下来,也有他这脊梁顶着。他的目光先是如同冰刀般扫过钦差,继而扫过周围面露震撼、愤怒、乃至一丝隐隐兴奋与狂热崇拜的王府属官和侍卫,最终,那目光越过自己坚实的肩头,定格在云舒脸上。

眼中的冰霜与毁天灭地的杀意,在接触到她目光的瞬间,如同春阳融雪般,悄然消融,化为一种不容置疑的、足以撼动山河的坚定与……温柔。那温柔深藏在眼底,如同火山深处涌动的暖流,虽不张扬,却拥有融化一切坚冰的力量。

他看到了她微微苍白的脸颊,看到了她眼底深处那一丝尚未完全散去的惊悸,也看到了她强自镇定的努力。这一切,都像一根根细针,刺疼了他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他转回头,面向众人,面向那代表着皇权的钦差,声音陡然提高,如同塞外战场上冲锋的号角,如同重重擂响、撼动大地的战鼓,声浪滚滚,清晰地传遍厅堂的每一个角落,甚至穿透厚重的门窗,传向外面的庭院,传入每一个竖起耳朵的仆役耳中:

“本王不管她曾经是谁,来自哪里!”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度,仿佛在宣告一个永恒的真理,“本王只知道,她是云舒!是于边城危难之际,不顾自身安危,献上良策,救万千百姓于水火的恩人!是呕心沥血,改良军械,使弩箭射程倍增,让我边军儿郎能少流血、多杀敌的功臣!是提出防治瘟疫之法,活人无数,保住边城元气、稳定军心的善人!”

他每说一句,声音便高昂一分,气势便攀升一截,如同积蓄力量、即将喷发的火山。他目光灼灼,仿佛要将这些功绩,一字一句,烙印在所有人的脑海里,烙印在青史之上!

“她,更是我墨临渊,以镇北王之尊,行三媒六聘之礼,告祭天地祖宗,昭告天下,堂堂正正娶回来的镇北王妃!是我墨临渊,此生认定的、唯一的妻子!”

“妻子”二字,他咬得极重,如同金石坠地,发出沉闷而坚定的回响。

他猛地转回头,目光如两道实质的闪电,裹挟着尸山血海中锤炼出的恐怖煞气,狠狠射向那几乎要站立不稳、全靠身后小太监搀扶的钦差:

“回去告诉陛下,告诉朝堂上那些只会搬弄是非、构陷忠良的魑魅魍魉!云舒的身份,本王一力担保!她的过去,本王不在乎!她的将来,由本王守护!谁若再敢以此为由,妄图动她分毫——”

他话音未落,手中“镇岳”剑再次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寒光!这一次,剑锋并非指向任何人,而是以开山裂石、一往无前之势,悍然劈向身旁那张用以放置香案、由坚硬如铁的铁木所制的厚重桌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