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菜坛子摔碎后,那节琥珀色的指骨和绘有符咒的陶片被秀娥小心地收了起来。她没有解释太多,只是告诉小满和建国,这是奶奶留下的重要东西,不能丢,也不能让外人知道。
建国经过那次惊吓,酒彻底醒了,但人也更加沉默,常常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发呆,眼神空茫,不知道在想什么。债务的压力,加上这次诡异的遭遇,仿佛将他最后一点精气神也抽走了。
家里的经济状况并没有好转,秀娥的酸汤鱼摊是唯一的收入来源。她更加拼命地出摊,每天熬煮酸汤到深夜。那浓郁的、带着木姜子特殊香气的酸味,似乎成了这个家唯一温暖和活人的气息,暂时抵御着从地下室和那四个巫毒娃娃身上散发出的阴冷。
小满发现,母亲在熬汤的时候,有时会对着那口巨大的老坛低声说话,用的还是那种她听不懂的苗语。她的眼神不再是平日的疲惫和忧虑,而是一种专注,甚至带着一丝…祈求。仿佛那口坛子不是一个容器,而是一个可以沟通的对象。
更让小满感到不安的是,地下室的异响并没有因为催债者的离去而消失,反而变本加厉。以前只是夜晚能听到,现在白天偶尔也会传来动静。有时是清晰的脚步声,缓慢而沉重,像是穿着湿透的鞋在行走;有时是断断续续的哭泣声,那声音幽怨悲切,听得人心里发毛;甚至有一次,小满清晰地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反复低语着一个词,像是“…冷…”,又像是“…恨…”。
她不敢告诉母亲,怕增加母亲的负担,也更怕那声音回应的是自己。
噩梦成了家常便饭。梦里,她总是不由自主地走向那扇通往地下室的门。门自己缓缓打开,露出后面深不见底的黑暗。黑暗中,那个穿着旧式衣服的女人背对着她,站在积水里(她怎么知道有积水?),肩膀耸动。然后,女人会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每一次,就在小满即将看清对方面孔的那一刻,她都会尖叫着惊醒,浑身冷汗。
她的精神状态影响了学习,上课注意力不集中,脸色也越来越差。有同学问她是不是生病了,她只能勉强笑笑,说是没睡好。
这天夜里,小满又被一阵细微的刮擦声惊醒。声音来自床下,或者说,来自楼下。她屏住呼吸,仔细倾听。
不是撞击,也不是脚步声。那声音…更像是指甲,长长的、锋利的指甲,在一下下地刮擦着她卧室地板的下方,也就是地下室的天花板。声音缓慢而持续,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质感,仿佛刮在她的神经上。
她颤抖着打开床头灯,昏黄的光线驱散了一部分黑暗,却让角落的阴影更加浓重。刮擦声在灯光亮起的瞬间停止了。
但低语声又响了起来。
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清晰。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怨毒。
“…为什么…为什么不救我…”
“…好黑…好冷…”
“…锁着…都锁着…”
“…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小满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牙齿咯咯打颤。她能感觉到,那声音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而是直接钻进她的脑子里!冰冷,粘稠,充满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