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的第一日,在静默湾那座可俯瞰碧蓝港湾的悬空议事厅内拉开序幕。
攸伦·葛雷乔伊并未亲自下场交锋,而是全程由派克斯特·雷德温伯爵作为他的代言人,与那三位衣着华丽却难掩焦虑的三女儿联盟代表周旋。攸伦本人则如同一位超然物外的审判官,静坐在主位之上,指尖无意识地轻点着扶手。
整个上午,当三女儿联盟的代表——一位舌灿莲花的里斯银行家和一位表情精明的泰洛西总督——轮番上阵,竭力陈述、辩解,并试图用华丽的辞藻和复杂的逻辑证明己方清白时,攸伦始终未发一言。
他只是听着,用一种近乎冷酷的、长时间的沉默作为回应。
这沉默如同不断积聚的乌云,沉重地压在每个与会者的心头。它放大着对方每一丝细微的犹豫,每一次不安的眼神交换,让那些原本精心准备的言辞在绝对的静默中显得苍白而可笑。代表们的语速不由自主地加快,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甚至在急于辩解时,话语间出现了些许前后不一的纰漏。攸伦的沉默,成了最有效的拷问工具。
证明一件莫须有的事情,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务。
三女儿联盟所能提供的,无非是一些苍白无力的“证据”。他们甚至推出了一名战战兢兢的证人,试图证明古斯塔夫·德拉蒙德将军在所谓“命令下达”的关键时期正在里斯度假。
派克斯特·雷德温伯爵保持着青亭岛继承人的优雅仪态,但言辞却如淬毒的针尖,他轻轻摇头,一针见血地指出:“将军身在何处并不重要。不在石阶列岛?只需派遣一只渡鸦,便能将命令精准送达。这证明不了任何事。”
他秉承着攸伦的意志,对对方提出的任何赔偿、让步、合作的提议都置若罔闻,只是冰冷而固执地重复着核心要求:“我们只要证据,能直接证明你们与劫掠铁民商队无关的确凿证据。否则,”他顿了顿,语气虽平静,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威胁,“我们只能认为,谈判已然破裂,剩下的,唯有战争。”
当那位里斯的银行家终于按捺不住,几乎是颤抖着双手,呈上一份他们耗费巨大代价精心炮制的“铁证”——或许是几份伪造的官方文书,或许是一名被收买的“海盗”的认罪口供——时,端坐于上的攸伦终于有了动作。
攸伦甚至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微微垂下眼睑,用那只好眼睛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那卷昂贵的羊皮纸,仿佛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
他随意地挥了挥手,如同驱赶一只烦人的苍蝇。那份被对方视若救命稻草的“证据”,便被侍立一旁的铁民侍卫毫不客气地拿起,随手扔到了一边的角落,与尘埃为伍。
这个动作,比任何愤怒的驳斥都更具侮辱性和毁灭性。它清晰地宣告:你们的一切努力,你们所谓的证据,在我眼中,一文不值。
谈判进入第二天,场面变得愈发令人窒息。
三女儿联盟的代表们已然黔驴技穷,他们再也拿不出任何能真正证明自己未曾参与劫掠的证据。于是,会谈变成了绝望的加码游戏。他们不断地提高赔偿金龙的数额,试图用惊人的财富撬开生路;他们绞尽脑汁编造出更多看似合理实则脆弱的“新证据”和故事;他们抛出一个个贸易特权、港口优惠等看似诱人的筹码,试图将话题从“有罪与否”引向“如何补偿”。
端坐于谈判桌前的派克斯特·雷德温伯爵,此刻却像一块被冰水浸透的钢铁,冰冷而坚硬。他对所有闪烁的金龙和花哨的承诺不屑一顾,只是用一种带着悲愤与绝对坚定的语气重申:
“生命无价!铁群岛子民的鲜血与亡魂,岂是能用这些冰冷的金龙来衡量的?我们要的不是钱,是公道!”
眼见对方仍在利益的泥潭里打转,派克斯特的声音陡然拔高,他完美地复述了攸伦的意志,话语如同出鞘的利剑,瞬间刺穿了所有虚伪的表演:
“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玩这种孩子气的金钱游戏!你们和我,心里都清清楚楚,‘血手’马林临死前的话是真是假,根本不再重要!”
他目光如炬,死死钉住对方惨白的脸:
“重要的是,我们——攸伦·葛雷乔伊大人——相信了谁!”
紧接着,他猛地起身,手臂一挥,直指窗外那一片波光粼粼、却暗藏无限杀机的海域,发出了最后通牒:
“我的舰队,和我的巨怪‘朋友们’,就在外面。接受现实,你们失去的或许是一些金币和面子。”
他的声音骤然降至冰点,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味:
“拒绝它?你们将失去的,是你们在这片海域经营数十年的一切——你们的船只,你们的贸易线,你们的据点,乃至你们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