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中,一阵清澈婉转的银弦之声倏然划破喧嚣,如同晨曦穿透迷雾般笼罩了整个大厅。
所有交谈戛然而止。
人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高台——雷加·坦格利安王子端坐于阴影之中,一把古老的竖琴倚在他怀中。他修长的手指轻抚琴弦,音符如流水般倾泻而出,时而如泣如诉,时而激昂澎湃,仿佛在诉说古老的传说与未尽的梦想。
烛光温柔地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淡紫色的眼眸低垂,银金色的发丝在光线下泛着淡淡的光晕。
少女们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手中的酒杯忘了倾饮,一些人的眼角甚至泛起了感动的泪光。乐声在大厅中回荡,就连最坚硬的武士也不禁柔和了目光,被这超凡脱俗的演奏带入另一个境界。
当最后一个音符在空气中缓缓消散,余韵绕梁,全场陷入片刻的寂静,继而爆发出如潮的掌声。
河安伯爵适时地步上前台,声音洪亮而充满敬意:“诸位阁下,请允许我为大家介绍——今晚用天籁之音洗礼我们心灵的,正是龙石岛王子,雷加·坦格利安殿下!他的到来,让赫伦堡蓬荜生辉!”
雷加缓缓起身,向众人微微颔首,姿态优雅从容,仿佛天生就该站在万众瞩目的中央。
河安伯爵带着商人般的精明笑容,目光扫过人群中的攸伦,随即朗声宣布,声音在宏阔的大厅中回荡:“诸位尊贵的客人,请与我一同举杯!感谢铁群岛,感谢葛雷乔伊家族的慷慨!本次比武大会所有的美酒与白金沙,皆由他们倾情提供!”
他稍作停顿,笑容愈发灿烂,仿佛在吟诵诗句般介绍道:“白色清冽,蓝色深邃,紫色醇厚,金色华贵——四种海怪红酒,总有一款能征服您的味蕾!”
全场爆发出一阵会意的大笑,宾客们纷纷高举酒杯,向葛雷乔伊家族的方向致意,水晶与银器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高处的主位上,雷加王子安然端坐,多恩公主与坦格利安公主如明珠般陪伴左右,静观着下方的喧嚣。
攸伦斜倚在长桌边,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敏锐地感受到一道几乎要将他洞穿的视线。他懒懒地抬眸望去,正对上青亭岛伯爵那双喷火的眼睛——那目光凶狠得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对此,攸伦只是无所谓地挑了挑眉。他完全理解这份恨意,毕竟那是战争,是你死我活的较量,没有任何退路可言。为了铁群岛的将来与生存,有些事既然做了,就无需后悔,更不必多想。
攸伦甚至觉得对方这毫不掩饰的愤怒颇有几分趣味。
于是,攸伦非但没有回避,反而主动迎上那道杀人的目光,姿态悠闲地举起手中的酒杯,朝着雷德温伯爵的方向遥遥一敬,脸上还带着一种近乎嘲弄的“大度”。
目光流转,攸伦瞥见另一个身影时,那惯常的玩世不恭里也掺入了一丝真实的讶异——老瓦德·佛雷,那个快八十岁的老头子,竟然也拖着那把老骨头亲自跑来了赫伦堡?
攸伦几乎要佩服起这老家伙的顽强了,在这把年纪长途跋涉,难道就不怕一不小心死在半路上,变成路边无人问津的枯骨?
攸伦端着一杯暗如琥珀的海怪红酒,步履从容地穿过喧闹的人群,最终停在那位以高龄和众多子嗣闻名的侯爵面前。他微微倾身,酒杯在手中泛着幽光。
“佛雷侯爵,”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初次见面。请容许我自我介绍一下——在下攸伦·葛雷乔伊。”
老瓦德·佛雷抬起那双浑浊泛黄的眼睛,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干涩的轻咳,像是破旧的风箱。“你的名字,我早就如雷贯耳了。”他的声音嘶哑,却字字清晰,“十字路口上,我们佛雷家战士流下的血……可还没干透呢。佛雷家,不会忘记攸伦大人的‘教训’。”
攸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俯身靠近,声音压得更低,如同寒冰刮过岩石:“那就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忘记,铭心牢记。”
攸伦顿了顿,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轻轻说道:“不知道佛雷大人有没有听过最近流行的一首曲子——《青亭岛的烈焰》?”不等对方回答,他便继续低语,语气如同分享一个隐秘的故事,“大海……终究不是佛雷家应该去的地方。风大浪急,容易翻船。”
说完,不再等佛雷的回答,径直走开,朝着高庭的方向走去。
高庭的荆棘女王奥莲娜·雷德温也注意到了攸伦的存在。与她那几乎要将酒杯捏碎的哥哥亚德里恩不同,这位以智慧与犀利著称的老夫人脸上挂着她那标志性的、带有一丝嘲讽的笑意。她非但没有避开目光,反而主动朝着攸伦的方向,优雅地举起了手中的高脚杯,轻轻啜饮了一口那深紫色的液体。
“不得不说,”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周围人的耳中,“这海怪红酒的口感还真不错。看来庆典过后,我们高庭也得向铁群岛订上几桶。无论是招待贵宾还是自己享用,都相当合适。”
这话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她身旁的亚德里恩·雷德温伯爵猛地转过头,狠狠瞪了自己的妹妹一眼,仿佛看着一个可耻的叛徒。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们青亭岛的红酒才是七国最好的!这些……这些来自铁群岛的玩意儿不过是带着海水咸味的馊水!”
她的儿子,南境守护梅斯·提利尔公爵,听到母亲的话后也是鼓起了腮帮子,活像一条被激怒的充气鱼。亚德里恩是他的舅舅,青亭岛更是高庭最重要的封臣之一。铁群岛对雷德温家族的劫掠,无疑也是打在高庭脸上的耳光。于情于理,攸伦都算得上是他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