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的血腥味尚未被海风吹散,攸伦从赛蒙·佛雷、泰陀斯·佛雷断断续续、充满痛苦与恐惧的供述中,拼凑出了真相的轮廓。
一切的源头,皆来自君临那红堡深处蜘蛛编织的网。
那是一封由八爪蜘蛛瓦里斯送出,直达孪河城的密信。信中极尽婉转之能事,先是虚伪地对佛雷家族成员在十字路口的“不幸罹难”表达了沉痛哀悼,紧接着又以王室的口吻——还盖着某种模糊的印鉴——对攸伦·葛雷乔伊“罔顾法理、手段残忍”的行为进行了措辞严厉的谴责。
然而,这封信最致命的核心,被巧妙地包裹在这些官样文章之下:它清晰地指明了攸伦离开龙石岛后的航行路线、预计的停靠点以及前往多恩的航向。这看似随口一提的信息,实则是一把借刀杀人的利刃。
但攸伦敏锐地抓住了最关键的一点——无论是赛蒙还是泰陀斯,他们的供词都明确显示:那封信中,自始至终,未曾提及伊莉亚·马泰尔公主与雷妮丝小公主半个字。
瓦里斯给出了诱饵,精准地投喂给了渴望复仇的佛雷家族,却唯独隐瞒了船上载着王室妻女这足以让任何家族投鼠忌器的、最关键的事实。
攸伦听完,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轻笑道:“或许,那只蜘蛛真的不知道公主殿下也在船上呢?”
伊莉亚·马泰尔公主的脸色却瞬间冰寒,她冷哼一声,声音里带着看透一切的讥讽:“不,他一定知道。瓦里斯从不是自作主张的人,这封信必然来自伊里斯二世的授意。”她的冷笑中浸满了苦涩与愤怒,“280AC,雷妮丝在龙石岛出生后,雷加带她回红堡觐见。她的祖母雷拉王后尚且拥抱了婴儿,而她的祖父——那位国王——却拒绝触碰孩子,甚至厌恶地抱怨她‘闻起来一股多恩味’。在他眼中,我们从来就不是真正的家人,只是多恩来的异乡人。雷妮丝……从未得到过他的承认。”
她的目光投向远方翻滚的海浪,仿佛在凝视那些不堪的往事:“他甚至从未承认我是雷加合法的妻子。在我们婚后不久,他就急不可待地派了他的表弟史蒂芬·拜拉席恩与妻子卡珊娜·伊斯蒙远赴瓦兰提斯,试图为雷加寻找一位‘血统古老高贵’的新王妃——替代我!”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命运的嘲讽,“只可惜,命运似乎并不站在他那边。他们的船在返回途中于风息堡附近沉没,最终葬身海底。”
攸伦沉默了,他并非善于安慰之人,最终只是化作一声轻叹:“也许……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算了,先不想这些,我们该去塔斯岛了。”说话间,他看似随意地抬起一脚,将瘫软在地的赛蒙·佛雷踹下了船舷。
早已等候在侧的“近海之王”猛然探出水面,巨口一张,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海面上只剩下一圈迅速消散的涟漪。
攸伦的目光转而落在甲板上仅剩一口气的泰陀斯·佛雷身上,他转向伊莉亚公主,语气平静地问道:“这个人,你想怎么处理?”
泰陀斯·佛雷先前对公主的污言秽语犹在耳边。伊莉亚公主没有回答,也没有丝毫犹豫。她眼中寒光一闪,手腕轻抖,一柄锋利的匕首便如银蛇般疾射而出——
精准地钉入了泰陀斯·佛雷那张曾吐出无数羞辱的嘴巴。
攸伦俯身,利落地从那已无声息的泰陀斯·佛雷口中拔出了那柄匕首。锋刃上沾染的污血并未掩盖其本身幽暗的纹理与锐利的光芒。他随手将尸体也抛入海中,完成了对“断红”的又一次投喂。
擦拭干净匕首,将其递还给伊莉亚·马泰尔公主。然而,公主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那寒光闪闪的凶器,眼中没有丝毫留恋,只有深切的厌恶。
“扔了吧。”她的声音如同多恩沙漠夜晚的冷风,“这是伊里斯二世‘赐予’我的结婚礼物。他当时告诉我……”她的话语顿了顿,带着一种刻骨的讥讽,“若遇歹人羞辱,玷污王室声誉,便应用此物自我了断,以保全‘坦格利安最后的体面’。”
扔了!?
这可是瓦雷利亚钢!?
攸伦的手指几乎本能地收紧了些。这可是每个战士梦寐以求的无上瑰宝,其价值足以让任何贵族倾家荡产,她竟说得如此轻描淡写,要扔进海里?
伊莉亚公主看出了他眼中那一闪而逝的诧异与难以掩饰的炽热,她自然明白一柄瓦雷利亚钢武器对一名战士意味着什么。她脸上的冰霜稍稍融化,化作一丝疲惫却真诚的笑意,轻轻摇了摇头:“既然你舍不得,那便送予你吧。就当是……报答你今日的救命之恩。”
攸伦闻言,脸上顿时绽开毫不掩饰的、近乎海盗般坦率的笑容,他五指收拢,稳稳地将这份沉重的厚礼握在手中。
“那么,”他爽快地说道,语气中带着收获至宝的愉悦,“我便笑纳了,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