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忘的指甲深深抠进湿润的泥土里,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全身,却丝毫无法缓解左腿传来的、仿佛要将骨头生生撕裂的剧痛。
他的左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裤腿早已被血浸透,又在寒风中冻成硬邦邦的血痂,每一次微小的挪动,都牵扯着伤口,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身后,道天盟修士的呼喊声和法器破空声渐渐被山林的呼啸所掩盖。他不敢回头,也不敢停下。他知道,那些人一旦发现他,等待他的只会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折磨。玄真子要的不是一个死的\"妖物\",而是一个能被当众审判、用来彰显道天盟\"除妖卫道\"功绩的活口。
他拖着断腿,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在密不透风的灌木丛中艰难穿行。锋利的荆棘划破了他的脸颊和手臂,留下一道道血痕,渗出来的血珠很快又被冰冷的空气冻住。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有些模糊,失血和剧痛让他的身体摇摇欲坠,好几次都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山林中的温度骤降,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他的脸上,带走他仅存的一点体温。陈忘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仿佛要将肺都冻裂。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不等道天盟的人追来,他就会被活活冻死或疼死。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身前一丛茂密的灌木,眼前出现了一小块相对平坦的空地。空地中央有一棵巨大的古槐树,枝繁叶茂,或许能挡住一些寒风。他踉跄着挪到树下,背靠着冰冷的树干滑坐下去,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喘着粗气。
左腿的疼痛已经达到了顶峰,他甚至能感觉到断裂的骨头在皮下轻微地摩擦,每一次摩擦都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他死死咬住牙关,不让自己痛呼出声,嘴唇却早已被他咬得血肉模糊。
他摸了摸怀里,储物袋空空如也——在逃离江家别墅时的混乱中,里面的丹药、符箓和大部分干粮都遗失了。他的手在身上胡乱摸索着,希望能找到一点可以果腹或取暖的东西。终于,在贴身的内袋里,他摸到了一个硬硬的、小小的东西。
那是半块绿豆糕。
是江母亲手做的。出发去极北冰原前,江母塞给他的,说路上饿了可以吃。他一直舍不得,没想到现在竟成了他唯一的口粮。绿豆糕已经冻得像块石头,硬邦邦的,但他却像握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紧紧攥在手里。糕点上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甜香,那是家的味道,是江母的味道。
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在布满灰尘的脸上留下两道肮脏的痕迹。他想起了江守鱼倒在他怀里时苍白的脸,想起了江母担忧的眼神,想起了陈希害怕的哭声。一股强烈的求生欲在他心中燃起——他不能死在这里,他要活下去,他要回去救他们!
他将半块绿豆糕重新贴身藏好,仿佛这样就能汲取到一丝力量。他开始环顾四周,寻找可以取暖和充饥的东西。古槐树的树干很粗,树下掉落了不少枯枝和落叶。他用还能动弹的右手,艰难地捡着枯枝,每捡一根,都要忍受左腿传来的剧痛。
捡了足够多的枯枝后,他又摸出腰间那把早已失去灵力、却依旧锋利的佩剑。他用佩剑的剑柄,在地上挖了一个浅浅的坑,将枯枝放进去,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燧石——这是他在市集上买的,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他用燧石敲击着佩剑的剑身,火星四溅。试了好几次,终于有一颗火星点燃了干燥的落叶。微弱的火苗渐渐升起,跳动着,散发着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陈忘凑到火堆旁,伸出冻得发僵的手,贪婪地感受着火焰的温度。
火焰渐渐旺了起来,照亮了他周围一小片区域。他能看到远处黑暗中闪烁的、属于野兽的眼睛,能听到它们发出的低沉嚎叫。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在他的心上,但他知道,他不能退缩。他必须保持清醒,必须活下去。
饥饿感如同潮水般袭来,胃里空荡荡的,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浑身发冷。他再次摸出那半块绿豆糕,用佩剑的剑尖小心翼翼地挑起一小块,放在火边烤了烤。糕点渐渐软化,甜香也变得浓郁起来。他小口小口地吃着,每一口都吃得很慢,很珍惜。
这半块绿豆糕,他吃了整整一个时辰。每一口,都让他想起家人,想起那些温暖的时光,也让他更加坚定了活下去的决心。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陈忘就被一阵鸟鸣声惊醒。他睁开眼,发现火堆已经熄灭,只剩下一堆灰烬。左腿的疼痛依旧剧烈,但比昨晚稍微好了一些。他挣扎着坐起身,感觉浑身酸痛无力,头晕目眩——他知道,这是失血和营养不良的症状。
他必须找到更多的食物和水,否则撑不了多久。
他用佩剑的剑柄当拐杖,一瘸一拐地站起身,朝着不远处传来的流水声走去。那是一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在晨光下泛着粼粼波光。他走到溪边,俯下身,用手捧起一捧溪水,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清凉的溪水顺着喉咙滑下,稍微缓解了他的干渴和头晕。
他洗了把脸,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满脸血污和灰尘,头发凌乱不堪,左眼下方有一道深深的疤痕,是昨天被荆棘划到的。他的眼神空洞而疲惫,但深处却藏着一丝不屈的光芒。
就在这时,他看到溪水中有几条肥硕的鱼虾在游动。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忘记了疼痛,伸手就朝鱼虾抓去。但鱼虾滑溜溜的,他抓了好几次都没抓住,反而溅了自己一身水。
他没有气馁,而是静下心来,观察着鱼虾的游动规律。他发现这些鱼虾喜欢在水草丛中觅食,于是他慢慢挪动到水草丛边,屏住呼吸,等待时机。当一条较大的草鱼游到他手边时,他猛地伸手,死死地按住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