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寒夜缮衣(2 / 2)

东西很快备齐。萧瓷屏退白月,关紧房门。她先是就着冷冽的月光和昏暗的灯火,用那把新剪刀,极其小心地将宴服腰内侧那些被动过手脚的脆弱缝线一一挑开,然后以惊人的耐心和稳定手法,用自己平日里绣花攒下的、最结实的丝线,重新将腰线内里细细密密地缝纫加固。她的动作又快又稳,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接着,她将少量清醋倒入清水中,用干净的软布蘸取,极其轻柔地擦拭裙摆内衬那些疑似沾染了蜜蜡的细微之处。醋能中和分解一些糖分和粘性物质。她不敢太过用力,怕损坏衣料,只能反复蘸取擦拭,再用清水布巾轻轻吸干。做完这一切,她将衣服挂在通风处,希望夜风能吹散那最后一丝可能残留的甜腻气息。

这一番动作下来,东方已隐隐泛白。萧瓷毫无睡意,她换上那件加固清洗后的宴服,戴上老国公所赐的白玉簪,薄施脂粉,遮掩住一夜未眠的疲惫。镜中的少女,一身湖水绿,清雅淡然,眼眸沉静,脊背挺得笔直,自有一股不容轻侮的气度。

“小姐,您真好看……”白月看呆了,喃喃道。

萧瓷深吸一口气:“走吧。”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驶向那朱红宫墙。宫门外已是车水马龙,勋贵云集。萧瓷按品级下了车,垂首敛目,跟在沈氏和脸色同样不太好的沈清漪身后,随着引路太监,一步步走向那象征着无上荣华与权力的深宫禁苑。

沈清漪今日打扮得格外精心,一身绯色罗裙,娇艳动人,只是眼角眉梢带着掩不住的倦色和阴郁。她斜睨了一眼身后低调的萧瓷,鼻子里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巍峨的宫殿,琉璃瓦在秋日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汉白玉台阶高耸,两侧侍卫林立,气氛庄严肃穆。进入举行寿宴的泰和殿,更是被眼前的金碧辉煌、觥筹交错晃了眼。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酒香和各种脂粉香气,织成一幅繁华至极的浮世绘。

命妇女眷按品级入座。萧瓷的位置自然在不起眼的角落,但她姿态从容,举止合规,微微垂着眼,却将周遭环境、各色人等的低声谈笑尽收耳底。

她能感觉到无数或明或暗的目光扫过自己。有好奇,有探究,有轻视,或许……还有昨日那些恶毒流言所引发的鄙夷。她置若罔闻,如同老僧入定。

然而,有几道目光却格外不同。

萧景珩作为世子,席位较为靠前。他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多次将目光投向那个角落里的妹妹。她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像她。昨日她那番激烈的言辞还在耳边回响,今日她却能如此平静地坐在这里,仿佛什么事都未曾发生。她穿着那件湖水绿的裙子,戴着祖父给的簪子,竟有种……让人移不开眼的清冷气度。这种认知让他心头莫名烦躁,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另一侧,安国公世子谢流云的席位则更靠御座一些。他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慵懒模样,斜倚着凭几,手指漫不经心地转着酒杯,目光似笑非笑地扫过全场,最终也在萧瓷身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深长的弧度。这小狐狸,倒是沉得住气。他自然听说了那些流言,也知晓老国公病危的消息,看来今日这寿宴,不会无聊了。

而在大殿角落,随时等候传唤的太医队伍中,顾怀舟肃然而立。他的目光快速而精准地找到了那个身影,见她安然端坐,神色如常,心中稍安。但想到她如今的处境,眉头又不自觉地微微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