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大厅内那片浩瀚的星图，缓缓隐去。
四周重新被冰冷的，泛着金属光泽的墙壁所取代。
盟主脸上的泪痕早已风干，那张布满了沟壑的脸，恢复了往日的沉凝，只是那双浑浊的老眼中，多了一抹前所未有的，如释重负的光。
他与江掠一前一后，走出了这间承载着文明最沉重秘密的指挥中心。
两人一路无言。
那份刚刚被揭开的，血淋淋的真相，如同一座无形的山脉，沉甸甸地压在两人之间的空气里，让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回到盟主那间古朴的办公室，他从一个暗格中，取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方盒，递给了江掠。
“这里面，是关于远征军，以及‘镇远号’战舰的一些基础资料。”
“记住，这些东西，只能存在于你的脑子里。”
江掠接过方盒，入手冰凉，他点了点头。
盟主看着他那张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脸，张了张嘴，那句“多加小心”的叮嘱，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对于一个即将踏上九死一生战场的王者而言，任何的叮嘱，都是多余的。
他只是走上前，伸出那只干枯的手，重重地，拍在了江掠的肩膀上。
“夏国，有秦战他们守着，你不用担心。”
“你在，夏国的魂就在。”
“此去……”
盟主顿了顿，那双浑浊的老眼，死死地盯着江掠，一字一顿。
“活下去。”
“这是命令。”
江掠的身躯，微微一震。
他看着眼前这位将一生都奉献给了这片土地的老人，那双倒映着混沌星云的眼眸深处，闪过一抹动容。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是。”
……
夜，深了。
天京城的灯火，如同一片温暖的，人间的星海，在脚下缓缓流淌。
江掠没有返回自己的王府，而是来到了司徒黛的居所。
小院里很安静。
那棵老槐树下，一道清冷的，宛若月下仙子般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没有修炼，也没有看书。
她只是抬着头，望着那片被铅云遮蔽，看不见一颗星辰的夜空，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转过身。
那双清澈如秋水，又深邃如星空的眼眸，就那么静静地，落在了江掠的身上。
她没有问他去了哪里。
也没有问他见了谁。
她只是从他身上那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沉凝，更加厚重的气息中，读懂了一切。
“你要走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清冷，却又带着一丝不容错辩的笃定。
江掠走到她的面前，点了点头。
“嗯。”
司徒黛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很远。”
“危险吗？”
“危险。”
对话，简单到了极致。
却又蕴含着旁人无法理解的默契。
江掠看着她那张完美无瑕，却又总是带着一丝疏离感的绝美脸庞，心中那份因星空真相而变得坚硬如铁的意志，在这一刻，泛起了一丝最柔软的涟漪。
他本想说些什么。
说些关于未来的承诺，或是安慰的话语。
可当他看到司徒黛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时，他知道，任何的言语，都是对她的一种轻视。
她不需要承诺。
她要的，是并肩而立的资格。
于是，他伸出手，轻轻地，将一缕被夜风吹乱的青丝，为她捋到耳后。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像是一道烙印，深深地，刻进了司徒黛的灵魂深处。
“在那片星空之上，有一场持续了三百年的战争。”
“我此去，便是要踏入那片战场。”
司徒黛的身躯，几不可查地，轻轻一颤。
她终于明白，江掠身上那股沉重的，让她都感到心悸的气息，从何而来。
她没有问敌人是谁。
也没有问战争有多残酷。
她只是抬起头，那双清冷的星眸，在这一刻，亮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璀璨夺目的光。
那是一种，找到了自己此生唯一追逐方向的，决然的光。
“我明白了。”
她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多了一股斩断一切的坚定。
“我会尽快突破王者境。”
江掠看着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