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5日,清晨六点三十七分。
汉东市城西老工业区的晨雾还没散,灰扑扑地裹着栋五层砖混楼。
楼道里堆着旧纸箱、破藤椅,连台阶都被经年的油烟熏成了深褐色,踩上去发腻。
祁天佑在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里醒过来时,铁架床正随着他的呼吸“吱呀”轻响。
头顶天花板洇着一片不规则的水渍,像水珠悬在边缘,似坠未坠。
他抬手抹了把额角,冷汗凉得刺骨,太阳穴却突突地跳。
脑子里还缠着前世的碎片。
他本该是某985高校行政管理系的讲师,二十八岁,刚评上中级职称,却因为撞破校领导儿子论文造假的实锤,没忍住递了举报信。
再后来,就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
卡车大灯刺得人睁不开眼,方向盘失控的尖叫,还有身体撞向挡风玻璃的剧痛。
再睁眼,世界就换了。
他成了祁天佑,二十三岁,汉东大学政治学系研究生,祁同伟的族弟,还是高育良的关门弟子。
撑着床头坐起时,身体还有些虚浮,每动一下都带着陌生的滞涩。
他的眼神很清明,扫过屋里的陈设:
掉漆的木桌、三条腿垫着硬纸板的椅子、门轴生锈的旧衣柜,连窗户缝都漏着风,风裹着外面早点摊的油条香钻进来,混着屋里的霉味,说不出的呛人。
身上的白衬衫袖口磨出了毛边,唯有右手小指上那枚翡翠扳指透着点亮色。
贴着皮肤凉丝丝的,据原主记忆,这是祁家祖传的“掌权戒”,传男不传女,说是能镇住场面。
他从裤兜摸出本牛皮笔记本,封皮被摩挲得发亮。
翻开扉页,一行钢笔字力透纸背:“这世上有两种人,一种是被历史车轮碾过的,一种是开车轮的。”
字迹是原主的,却像刻进了他的骨血里。
床头还压着份《汉东日报》,头版标题印着“赵立春同志调研汉东省国企改革”。
祁天佑盯着标题,在盯着那行日期看了两秒,心脏猛地沉了沉。
他太清楚这个时间点了:
这是《人民的名义》的世界,祁同伟还没彻底跪下,没沾山水集团的脏水,却已经站在了仕途崩塌的悬崖边;
赵立春还握着汉东的实权,高育良还在“法治”与“政治”间摇摆,大风厂的矛盾刚埋下种子,侯亮平还没回汉东。
这是个死局,却也是唯一的破局机会。
他还没理完头绪,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进来的男人约莫三十岁,身形挺拔得像棵白杨树,却透着掩不住的疲惫。
旧夹克是前年的款式,洗得有些发白,领口还沾着点烟灰;脸上胡茬没刮,青黑一片。
他手里捏着张对折的纸,展开时能看见“省公安厅干部调动审批表”的字样。
“拟调动单位”栏写着“省委组织部”,但落款处空空的,没有盖章。
祁天佑一眼就认出来了,来人正是祁同伟。
他的族兄,这个世界里最让他又恨又惜的人。
此刻的祁同伟,还没在汉东大学操场上跪下求梁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