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藤优作与藤峰有希子的婚礼,如同一场席卷东京社交界与演艺圈的华丽风暴,在多年前的那个夏日,成为了无数报刊杂志的头条和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教堂的钟声悠扬,漫天飞舞的洁白花瓣与灿烂阳光交织,映衬着新娘有希子那比星光更加夺目的笑颜。她身披由顶尖设计师量身定制的奢华婚纱,头纱下那双灵动的眼眸盛满了幸福与对未来无限的憧憬。而站在她身旁的工藤优作,年轻俊朗,气质卓然,虽然尚显青涩,但眉宇间已初具日后那份沉稳与睿智的光芒。镁光灯如同永不疲倦的萤火虫,疯狂追逐着这对被誉为“世纪金童玉女”的新人,记录下他们交换戒指、许下誓言每一个瞬间。
黑泽光作为看着两人从小长大的长辈,以及优作私下颇为信赖的安防顾问与合作者,自然在受邀贵宾之列。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质感厚重的深色西装,坐在宾客席的前排,看着台上在神父见证下紧紧相握双手的年轻男女,脸上带着由衷的欣慰笑容。有希子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在扔捧花环节精准地将花束抛向了亲友团中一位羞涩的女孩,引来一片善意的哄笑和祝福。优作则始终保持着优雅的举止,但看向有希子时,眼中那份浓得化不开的爱意与温柔,任谁都看得分明。
看着这一幕,黑泽光心中在祝福之余,也不可避免地泛起一丝物是人非的淡淡感慨。时光荏苒,当年那个会在他的便利店里为了最新一期推理杂志而眼巴巴张望、或者和有希子为了点心吵闹的聪慧少年,以及那个古灵精怪、总爱模仿电视里女演员语气说话的小女孩,如今都已长大成人,并携手步入了婚姻的殿堂。生命传承与时光流逝的奇妙感觉,在那一刻尤为清晰。
婚礼的庆祝一直持续到深夜,场面盛大而喧闹。黑泽光体谅新人的忙碌,并未过多打扰,只是在恰当的时机送上祝福和一份不显山露水却极为实用的厚礼后,便提前悄然离场。
出乎他意料的是,婚礼后的第二天傍晚,他放在书房桌面上的私人手机便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工藤优作”的名字。
“黑泽叔叔,抱歉打扰。昨晚婚礼忙乱,宾客众多,没能和您好好坐下来聊一聊。”优作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温和而清晰,带着一丝新婚的慵懒,但更多的是他一贯的冷静与条理,“不知您现在是否有空?我想单独请您喝杯茶,顺便……有些话想和您谈谈。”
黑泽光略感意外,毕竟新婚次日,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沉浸在二人世界里。但他很快便意识到,优作此举必有深意。他没有多问,爽快地答应下来:“好,你说地点。”
优作选择的地方是米花町一家颇负盛名、却隐于闹市深处的传统日式茶室。这里环境清幽,以严格的会员制和品质上乘的茶品闻名,是谈话的理想场所。
当黑泽光在身着素雅和服的女将引导下,穿过蜿蜒静谧的竹廊,来到独立的“枫之间”包厢时,优作已经先到了。他换下了昨日新郎的正式礼服,穿着一身质地柔软的浅灰色棉麻衬衫和同色系长裤,整个人显得清爽而沉静,与昨日婚礼上那个光芒四射的焦点人物判若两人。他正跪坐在榻榻米上,专注地进行着一套简洁却不失韵味的茶道流程。烧水、温杯、投茶、注水、点茶……动作舒缓而标准,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内敛与专注美感。初秋傍晚柔和的光线透过和纸拉门,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
“黑泽叔叔,您来了。”优作听到拉门声,停下手中的茶筅,抬起头,微笑着向黑泽光致意,并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他将刚刚沏好的一碗色泽碧绿、泡沫细腻的抹茶,用双手稳稳地推到黑泽光面前的席位上,“请用。这里的宇治抹茶是店主亲自甄选,风味还算纯正。”
“恭喜你,优作。”黑泽光依言跪坐下来,他身形挺拔,即使是在放松的状态下,也保持着一种军人般的仪态。他并未立刻去碰那碗茶,而是先真诚地看着优作说道,“和有希子,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非常般配。看到你们能走到一起,叔叔很高兴。”
“谢谢您,叔叔。”优作自己也端起一碗茶,目光落在茶汤表面那层绵密、仿佛蕴含着无限哲思的泡沫上,语气带着新婚燕尔特有的满足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责任感。但很快,他轻轻放下茶碗,话题便自然而然地转向了更深层、更私人的领域,显然,这次茶叙并非仅仅为了寒暄。
“叔叔,说起来,其实我一直很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像现在这样,没有外人在场,安静地和您聊一聊。”优作抬起眼,透过那副标志性的、如今看来更添几分斯文气的眼镜,目光温和地落在黑泽光脸上。然而,在那温和之下,黑泽光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种仿佛能穿透一切表象、直抵核心的锐利洞察力。
“自从上次委托您为有希子设计和安装那套堪称顶级的安防系统,以及后来通过一些渠道,了解到黑泽安保科技这几年的迅猛发展和完成的一些……颇具挑战性的项目,”优作措辞非常谨慎,力求准确,却每一句都直指核心,“我总觉得……您身上,有一种非常特别的气质,一种……矛盾而统一的综合体。”
他微微前倾身体,像是在陈述一个精心推导出的推理结论:“您拥有着……令人安心的、近乎绝对的专业能力和强大的个人力量。无论是您亲自调试设备时展现出的对身体精微的控制力,还是在分析潜在威胁时展现出的惊人判断力与预判性,甚至是您白手起家,在短短数年间将一家安保公司经营得如此有声有色所展现出的魄力与格局,都远超寻常意义上的‘安保从业者’。”
黑泽光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碗中碧绿的茶汤表面漾开一丝微澜。优作的观察力,果然敏锐得可怕,远超他的预期。
“但与此同时,”优作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探寻的意味,“我又总能从您偶尔,尤其是在您独自一人或者提及某些话题时,眼神深处看到一种……非常深沉的、几乎化为实质的忧虑。那是一种与您平日里所展现出的、仿佛能解决一切问题的强大力量感,似乎并不完全匹配的……沧桑与沉重感。”
黑泽光沉默地啜了一口抹茶,微苦而醇厚的茶汤在舌尖蔓延,那独特的涩味仿佛也悄然流入了心底,勾起了无数沉淀的往事。他没有立刻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将茶碗轻轻放回原位,目光平静地回视着优作,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他意识到,优作今天并非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更像是在分享他长期观察后的思考,并试图理解他这位“叔叔”身上隐藏的故事。
优作似乎也并不期待他立刻回答,他继续沿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语气变得更加柔和,却也更加深入:“尤其是,当话题涉及到孩子们的时候。”他这里所指的“孩子们”,显然包括了黑泽谷(降谷零)和秋庭怜子,或许……也隐约包含了那个几乎从未在家庭聚会上露面、名字却偶尔会被黑泽光以复杂语气提及、仿佛无处不在又带着冰冷气息的黑泽阵。
“您对他们那份深沉的父爱是毋庸置疑的,任何旁观者都能感受到。”优作缓缓说道,“但我能感觉到,那份爱里,掺杂了太多复杂的东西——有为他们的成就而感到的骄傲,有对他们未来安全的深切担忧,甚至……我能隐约捕捉到一丝,更深层的,仿佛面对某种既定命运轨迹时的……沉重与一种近乎无力回天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