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橘子的明升暗降,将他这柄“剑”放逐至此,他心中并无多少波澜。权势、地位,于他而言,不及手中之剑万一。离开了战友,固然有一丝怅然,但更多的,是一种挣脱束缚、直面本心的清明。
此方天地,仿佛只剩下他,以及他心中的剑。
他走得很慢,目光掠过道旁新生的嫩芽,也掠过焦黑的土地;听过村落中孩童稚嫩的读书声,也感受过荒野中残留的魂力碰撞痕迹与淡淡的血腥气。
生与死,毁灭与新生,战争与和平……种种截然对立却又紧密交织的气息,在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上弥漫。
他体内的旧伤与新创仍在隐隐作痛,寂灭剑心自主运转,缓慢汲取着天地间稀薄的元气,更在汲取着这片土地上蕴含的复杂“意”。
他没有刻意去修炼魂力,也没有去琢磨任何剑招。只是走着,看着,听着,感受着。
时而,他会在某处断崖前驻足,一立便是数日,任凭风吹雨打,身形如磐石,唯有眼中寂灭之意与那天地间的苍茫寂寥相互交融。
时而,他会进入某个刚恢复些许烟火气的小镇,坐在茶馆角落,听着凡俗百姓谈论生计,谈论战争,谈论对未来的恐惧与希望。那些最朴素的喜怒哀乐,如同涓涓细流,渗入他干涸已久的心田。
【规则之眼】在他无意识间悄然开启,看到的已不仅仅是魂力流动与物质结构。他“看”到了草木枯荣中蕴含的轮回规则,看到了百姓祈愿中凝聚的微弱信仰之力,也看到了这片土地深处,那被战争撕裂、尚未愈合的“伤痕”。
他的剑意,那原本极致纯粹、只为寂灭而生的剑意,在这种“行走”与“感受”中,悄然发生着变化。依旧寂灭,却不再是一片死寂的灰败,而是开始包容这世间万象的生灭流转,仿佛那毁灭的尽头,也蕴藏着新生的契机。
这是一种沉淀,一种炼心。
将战场上的杀伐之气洗去,将权力斗争的污浊涤净,只留下最本真的自我,与手中之剑,去印证这天地间的至理。
这一日,他行至一座废弃的古庙前。庙宇残破,神像倾颓,唯有庭院中央一株老梅,枝干虬龙,在萧瑟的秋风中,顽强地绽放着几朵淡红的花苞。
季绝尘停下脚步,静静地望着那株老梅。
他感受到了生命在绝境中的坚韧,感受到了毁灭废墟中孕育的微弱生机。
他缓缓闭上双眼,识海之中,那柄由寂灭剑意凝聚的灰色小剑,轻轻震颤,剑身之上,似乎多了一丝微不可查的、代表着“生”的莹润光泽。
他并不知道遥远的帝都即将掀起的惊涛骇浪,也不知道他曾经的对手霍雨浩,正为了各自的信念,奔赴一场生死未卜的刺杀。
他只是在此地,寻到了片刻的宁静,与剑心之上,一点新的感悟。
西线谋战,帝都谋国,而他,只谋手中之剑,心中之道。
凡尘炼心,孤剑问道之路,于此东境,悄然启程。
而在那帝都皇宫深处,一场足以改变大陆格局的风暴,正在无人察觉的暗影中,悄然凝聚。霍雨浩的身影,已然如同最耐心的猎手,潜入了龙潭虎穴的最外围,等待着那雷霆一击的最佳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