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临海酒量尚可,但他刻意保持着克制。每次有人敬酒,他都只是礼貌性地抿一小口,脸上带着淡淡的、合乎礼仪的微笑,并不多言。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观察着他们的表情、动作和言语间的细微之处。
他发现,水务局局长牛大力和矿区所在的光明街道党工委书记胡一飞,表现得格外活跃。牛大力身材肥胖,满面红光,敬酒时嗓门极大,带着一股江湖气;胡一飞则显得精瘦干练,眼神灵活,说话滴水不漏,但敬酒时总有意无意地试图多灌陈临海几杯。
“陈秘书,年轻有为,我老牛佩服!来,我单独敬你一个!以后还请多关照我们青峰的工作!”牛大力端着酒杯,晃动着肥胖的身躯走过来。
陈临海端起茶杯,站起身,不卑不亢:“牛局长,谢谢。我酒量浅,以茶代酒,心意到了就好。工作是本分,谈不上关照。”
牛大力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显然对陈临海不喝酒有些不满,但也不好发作,只好讪讪地自己喝掉了杯中酒。
胡一飞紧接着过来,笑容可掬:“陈秘书,听说您上次来,对我们青峰的安全生产工作帮助很大啊!这次又为了矿工兄弟的补偿款奔波,真是心系百姓!我代表光明街道的干部群众,敬您一杯!”
这话听起来漂亮,却隐隐带着点刺,似乎在暗示陈临海“多管闲事”。
陈临海依旧以茶代酒,淡淡回应:“胡书记言重了。分内之事,职责所在。”
几轮下来,陈临海滴酒未沾的局面,让酒桌上的气氛微微有些异样。马天成的眼神也几次掠过陈临海,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孙浩倒是喝得满面红光,与马天成等人称兄道弟,气氛融洽。他似乎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晚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才结束。马天成亲自将核查组送到房间门口,又是一番热情的叮嘱,才带着市里的人离开。
孙浩喝得有点多,被扶回房间休息前,拍着陈临海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临海啊,年轻人,有时候也别太……太拘谨了。
陈临海微微一笑,没有争辩:“谢谢孙处长提醒,我记住了。”
他知道,孙浩这是在委婉地表达不满,也是在试探他的底线。
回到自己的房间,陈临海反锁好门,第一时间检查了房间的各个角落。这是他在基层养成的习惯,也是身处复杂环境下的必要警惕。确认没有问题后,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青峰市的夜景谈不上繁华,远处矿区的方向,还有零星的火光在黑暗中闪烁。这座因煤而兴的城市,在夜色中显得沉重而复杂。
他拿出加密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周局,我到了。”陈临海的声音压得很低。
“陈秘书,您可算来了!”周明的声音带着急切,“今天这阵势您看到了吧?他们是摆明了想糊弄过去!水务局牛大力和街道胡一飞,是马市长的铁杆,补偿款发放的具体操作,就是他们俩在负责。我听说……听说他们搞了好几套账本,发给矿工家属的,和上报的,根本对不上!”
“有证据吗?”陈临海问。
“证据……他们做得很隐蔽,而且明语气沮丧,“不过,我打听到,有几个矿工家属对发放金额有疑问,去找过街道和水务局,都被搪塞回来了,有的甚至还被威胁了。”
“知道具体是哪些家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