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道夫发出了一声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充满了极度痛苦与恐惧的惨嚎。那声音不再是野兽的咆哮,而更像是……一个被活生生拆解的灵魂,在发出最后的悲鸣。
它那庞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所有的机械义肢都瞬间失控,像触电般疯狂地抽搐着。它体表那些生物肌肉组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萎,仿佛所有的生命力,都在这一瞬间被抽干了。
灰鸦惊恐地看到,那些黑色的丝线,正像无数条贪婪的吸管,将某种无形的、淡绿色的能量,从清道夫的身体里野蛮地、不可逆地……抽走!而那些能量的终点,正是零的身体!
零的意识空间里,一连串的系统提示,如同瀑布般刷屏而过。
【……正在吸收同源生物能量……】
【经验值+200……+350……+500……】
【警告:吸收能量过于驳杂,身体出现排异反应……】
【……暴君意志强行压制排异反应……】
【体质+0.2……力量+0.1……体质+0.3……】
【解析目标机械构造信息……获得残缺图纸:‘军用级液压臂(改装)’】
【解析目标生物组织样本……获得基因片段:‘劣等再生因子’】
【警告:人格同步率上升……】
【侵蚀度+1%……+2%……+3%……】
最终,系统面板上跳出了一条总结性的信息。
【击杀Lv.15清道夫(精英),总计获得经验值1200点。】
【吸收生物能量,力量永久+0.5,体质永久+0.8】
【当前侵蚀度:8%】
外界,那头曾经不可一世的恐怖生物兵器,在被榨干了最后一丝能量后,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
“砰!”
它像一个被拔掉了所有电池和线路的巨大玩具,轰然倒地,激起一片尘土。它那颗浑浊的独眼,还残留着一丝无法理解的、极致的恐惧,随即,所有的光芒都彻底黯淡了下去,变成了一块无机质的玻璃球。
整个世界,再次恢复了令人心悸的死寂。
“他”缓缓地,抽回了自己的手。那只手上,没有沾染一丝一毫的血污,干净得仿佛刚刚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艺术创作。
“他”站在那具巨大的“残骸”前,静立了数秒,似乎是在回味刚才的“作品”。然后,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时,灰鸦感觉自己几乎要窒息了。
那冰冷的、傲慢的、非人的眼神,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零那熟悉的、混合着迷茫、痛苦与虚弱的眼神。
是零……他回来了。
【……不错的体验。】暴君的声音,带着一丝意犹未尽的慵懒,在零的脑海深处最后一次响起。【这具身体的潜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大。期待我们……下一次的合作,‘零’。】
随后,那股一直盘踞在他精神世界里的、如同神明般高高在上的意志,缓缓沉寂了下去,回归到深海般的黑暗之中。
也就在那一刻,被屏蔽的“触觉”,回来了。
一股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的、仿佛要将他灵魂都撕成碎片的剧痛,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神经!
“呃……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猛地从零的喉咙里爆发出来。他再也无法站立,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左手,那两根刚才捏碎了合金圆锯的手指,此刻已经血肉模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不自然的扭曲。森白的骨碴甚至刺破了皮肤,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每一根神经都在向他的大脑传递着最疯狂的痛楚信号。
不仅如此,他全身的肌肉,都像被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一样,剧痛难忍,不断地痉挛、抽搐。这是身体在承受了远超极限的动作后,最直接、最暴力的抗议。
原来……不是没有代价。
暴君只是替他拉上了幕布,让他欣赏了一场名为“碾压”的戏剧。而当戏剧落幕,幕布拉开,所有的账单,都需要他这个演员,用自己的血肉和痛苦来偿还。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如同雨下,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身体上的剧痛,与精神上那股使用了禁忌力量后的空虚和自我厌恶交织在一起,让他感觉自己仿佛正在被一寸寸地撕裂。
他活下来了。
以一种他自己都感到恐惧和恶心的方式。
他艰难地、缓缓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了不远处那个唯一的身影。
灰鸦还保持着那个半蹲在管道后的持枪姿势,呆呆地站在那里,像一尊被瞬间石化了的雕像。她的脸上,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没有看到同伴活下来的喜悦,只有一种……看到了神,或者说,看到了魔鬼降临凡间时,才会有的、那种混杂着敬畏与极致恐惧的……空白。
他们的目光,在弥漫着尘埃与臭氧的空气中,相遇了。
零从她的眼神里,清清楚楚地读懂了一切。
刚刚在地铁站里,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那一丝脆弱的信任……
那份在废墟中,以为可以相互依靠的默契……
在刚才那场不叫战斗,而应该叫“拆解”的、单方面的表演中,被碾得粉碎,连一丝灰烬都没有剩下。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一阵嘶哑的“嗬嗬”声,想说些什么。想解释,想道歉,想告诉她那不是我……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因为,那就是他。
那个力量,那份残忍,那个冰冷的、视万物为数据的魔鬼……就住在他这具名为“零”的躯壳里。
而今天,是他,第一次,亲手,为那个魔鬼,打开了笼门。